男旦牟元笛
 
何华
 
最近看了“田平说戏之男旦”演出，虽有遗憾，但还是颇感欣慰。主办方“南洋乐坊”请来的男旦是上海的牟元笛。田平是中国优秀的老旦演员，定居新加坡后，演戏的机会少了，但心里一直放不下戏，要做点事，这次她开启“田平说戏”系列，第一场就选择男旦，颇有眼光——向四大名旦致敬、向京剧一去不返的美好时代致敬。这个系列若能一直做下去，对普及京剧、传播中华文化，将是一件大好事。
田平那天扮演了主持人的角色，为牟元笛搭台唱戏。但田平的功力不减，最后唱了李奶奶“闹工潮”一段，气贯长虹，声震屋宇。那晚的主角，无疑是牟元笛，他讲述了自己的学艺经历；表演了水袖舞、跷功；演唱了《贵妃醉酒》里“海岛冰轮初转腾”、《天女散花》里“观世音满月面珠开妙相”及昆曲《游园惊梦》里的“皂罗袍”；当晚他最精彩的节目是《邹氏思春》。
整场演出载歌载舞，剧场效果颇佳，绝大多数观众心满意足。但我有个疑问：牟元笛是尚派男旦，以上剧目没有反映出尚派特色啊！《贵妃醉酒》是梅派戏，不是牟元笛强项，为什么不换尚派的《失子惊疯》？《天女散花》也是梅派首创，牟元笛表演长绸舞，和开场的水袖舞雷同，若演《福寿镜》或《汉明妃》，该多好啊！可惜，牟元笛没把自己尚派的艺术特长展示出来。我后来恍然大悟，他自己说这次来新的演出和演讲方式基本上照搬了他2014年在加州大学洛杉矶校区的那一套流程，是笼统性地介绍。洋人关心的是男人演女人，他们并不在乎你是唱梅派还是尚派。京剧水袖之种种招式花样，和剧情人物性格是分不开的，独立于剧情之外，编排一段水袖舞大可不必，这等于把京剧艺术降格为技术活。比较水袖长短，你五尺我七尺，这固然了不起，但水袖寄托的情感更重要。《失子惊疯》里的水袖多么美啊，可一招一式和剧情丝丝入扣，是人物内在情绪的延伸表达，所以才成为尚派的经典。
说实话，牟元笛的扮相不如人意，看久了也就习惯了，这两年他反倒出落得好了起来。他的唱念不错，做打尤佳。倒仓那几年，没法“唱念”，他就把功夫下在“做打”上。牟元笛是勤学苦练过的，他的做功和打功，一流！
当晚，牟元笛现场示范穿跷、梳头，把后台的秘密搬到了前台，是一大看点。说到踩跷，就不能不提筱翠花，他的跷功独步一时，他擅演踩跷的“粉戏”，《战宛城》之《邹氏思春》是其代表，筱派传人程永玲演《邹氏思春》不让师傅。可惜1949年之后，跷功以不人道为由被废，所幸，现在中国社会开放，所谓的“旧陋习”有些开始正名恢复。牟元笛意识到踩跷台步，有东方芭蕾之称，婀娜多姿，尽现女性美，而美和农家的收获一样，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需要付出血汗的。尽管我对牟元笛的节目单，不甚满意，但他当晚演出的《邹氏思春》还是令我击节称道。跷步曼妙生姿，美不可言；一块手帕，极尽其用，这出戏虚拟写意之妙，堪比贵妃醉酒。当然，格调不同，却并无高下之分。有一个梅兰芳守护着贵妃虞姬的大气端庄，够了。老百姓还是想看看邹氏如何思春！再说，京剧的粉戏比起现在电视上的那些乌七八糟，已经含蓄优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