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日晚上7点钟，去人艺看话剧《小井胡同》的彩排。

    坐进人艺剧场，环顾四周，真有一种“回家了”的亲切。想起当年看刁光覃先生导演的那一版《小井胡同》，恍如昨日。如今，作者李龙云先生没了，导演刁光覃先生故去都20多年了。演员中，林连昆（饰刘家祥）也没了，谭宗尧（饰石掌柜）也没了；任宝贤（饰小环子）没了，黄宗洛（饰毕五）更没了，其他的王领（饰刘嫂）、韩善续（饰水三儿）和吕中（饰小媳妇）等位，也看不大见了。世事如此，倒也说不得悲哀。当年人艺的剧，我是每剧必看，《茶馆》看5次（包括告别版），《吴王金戈越王剑》看3次（包括最后一次），《哗变》看4次（外加2次排练，专门去看朱旭先生），《狗儿爷涅磐》看3次，《天下第一楼》看3次、《伊索》看2次（外加彩排1次，专门去听吕齐先生的“舌头论”）、《风雪夜归人》2次……连不怎么“红”的《阮玲玉》都看了2次，看戏看得把人艺剧场看成“老家”了，把熟悉的演员看成“逝者”了，把自己看成“姗姗故人来”了……

    我相信杨立新先生导这一版《小井胡同》是下了功夫的，濮存昕、何冰他们的演技自无话讲。杨先生说，他们这一代是怀着对老一代人的敬畏和追怀之情，来作这个新版。诚哉斯言，我一点也不怀疑。但是，昨天的彩排还是让我非常的失望。特别是第一幕，人物交待不清，演员口齿不清，主次关系不清，灯光昏暗不清，连叙事线都是不清不楚的，沉闷、混乱、接应不暇的忙叨。我想，这固然是个复排的老戏，故事也改编过电视剧，但是你必须假定观众不了解这个故事，假定他是第一次来看这个戏，否则，就会如我旁边的几个大学生，看完第三幕后还问我：先生，这都是谁谁和谁谁呀？

    《小井胡同》这个剧，原本就有先天的不足。一是时间跨度太大，而缺少特殊的艺术手段来缝缀与调和。二是人物过多，分线平铺，无机交集，而没有适当地取舍与平衡。三是矛盾线索随着时间推进而变，而不能连贯与统一。特别是第三点，造成第一幕的矛盾冲突和后四幕的矛盾冲突失去联系，以至于第一幕居然成了后四幕的“前戏”。

    这一版的《小井胡同》，最多的问题是“闹”。这和剧本有关，要塞进去的东西太多了，来不及细说，所以很“赶”，让人喘不过气来。同时，和表、导演也有关，急急火火的，囫囵吞枣的，“小跑儿”着演，全剧看下来，没有一个超过5秒的停顿，众声喧哗之中、人影散乱之间，戏就糊涂结束了——以往人艺的老戏，最好看的就是突然演员住了嘴，给观众一个“空白”，让他体会那种静穆中的悲欢，那才里里外外都是“戏”呀。

    人艺现在是被当作“艺术殿堂”了，演员也都挺“腕儿”的，这很好，艺术本就是应该受到尊重的。但仅凭这一版《小井胡同》，我觉得艺术质量在滑坡，老的精髓的东西没有继承，新的东西又没有创造出来，实在说，令人失望，也令人想起那些逝去的老人，和岁月。

    对不起了，祝他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