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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虚构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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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姓埋名学写生

(2018-03-30 01:3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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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物写生

户外写生

肖像写生

       2017年6月底,结束素描学习的鱼如释重负,特地去花市去买了几大抱尤加利、桔梗和雏菊,把画室装饰得孔雀开屏一般。神采飞扬的格格巫说:既然你我都这么喜欢尤加利,不如以后就叫你尤加利吧,反过来正好是“你加油”,为你返回色彩世界鼓劲。
       从那天起,鱼常常被巫女唤着:新鲜的尤加利、敏感的尤加利、会错意的尤加利…….
       “七月的尤加利啊,你有没觉得被贯以这些柔软的定语之后,变得更加不同流俗了呢? ”
       “ 那倒没有,是觉得以后如果画得好,是鱼儿的功劳;画得差,是尤加利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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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格巫曾说:如果创作的时候被人看到,就像自慰时被人偷窥一样。尤加利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她自己无论临摹写生还是创作,都不喜欢别人看到。画室的同学均背对过道,面墙而坐,唯独她背道而驰,靠墙而坐,画架颜料架茶几围了一圈,为她建起一 条假想的护城河,谁要看她的画,须得越过层层封锁线才行。
       大家莫名其妙:尤加利你这个坐法采光太差了有木有?再说进进出出也不方便呀。
       鱼颔首低眉:没法度,俺怕羞。
       格格巫心领神会:这与心理素质无关,与个人空间有关。
       话说还有半年画室就要关闭,老师觉得写生已成当务之急,她希望大家能通过生活中的点滴美好去感知艺术,慢慢生发出主观创造性。但是皮薄面浅的尤加利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下献丑呢?前几次户外写生,都是半途而废——只要超过两人围观,她立马拔腿就逃。
       老师说那就先练练胆子,室内写生吧。花卉,水果,静物,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用来训练造型和光影的美感。要注意“动静相宜”。动是有节奏,不能平铺直叙没有起伏和粗细之分;静是细节,精致刻画某个你想突出的点,不能全篇写意。
       没记性的尤加利呀,你好孬也算是学过素描了,现在画色彩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表现单纯的冷暖关系,得建立体积感噢。有没看见这几天我都穿着拖鞋?榆木脑袋不开窍的话,拖鞋砸过来很方便的哈。
        诚惶诚恐的尤加利定睛一看,吓得汗毛倒竖——那双拖鞋足有七厘米高,两斤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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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格巫的画室是喵星人的伊甸园,捡来的流浪猫一度从一只激增至七只。在这群长相不同性情各异的猫咪中,尤加利比较偏爱最初的“看见”和刚到的“后来”;“看见”沉稳多思,是猫中苏格拉底;“后来”古灵精怪,是猫中毕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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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的整个夏天,尤加利的腿都是“后来”的床,它就像一条鼻涕虫,白天晚上黏在上面,怎么赶都不走。神奇的是,小东西还特别爱看画画,常常全神贯注端坐于膝盖,脑袋随着画笔转来转去,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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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只猫与“后来”的很神似吧?皮毛橘黄,树木翠绿,对比色让人心生愉悦;前景细腻,后景模糊,松快的笔触与笨拙的色粉相配,自然灵动。
       蟑螂捕蝉黄雀在后,尤加利画猫,格格巫画她。老师就是老师,一张炭笔速写背影,也能窥见人物性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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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流火,外热内寒。在连续十几天四十度以上的高温击打下,人人都患了空调病,尤加利亦难幸免。就在格格巫手持刮痧板在她的肩脊上留下绯红印记的那个黄昏,魔都下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暴雨,格格巫提笔记录:
                  灰色的雨水  
                  从高空坠落片刻的时光
        然后沾沾自喜问尤同学:这诗写得好吧?
        后者故作惊诧:噢,这是诗呀?
        诗人有点幽怨:切,本来是想把所有七月写成的诗,做一本集子送给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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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尤加利去巴尔干半岛晃了一圈。
        十月,世博园写生。尤加利藏在一颗檫树下,涂了张滥竽充数的钢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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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隆德路边写生。尤加利粗制滥造的风景画获路人甲啧啧称道:蛮灵阁!蛮灵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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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每周四的室内肖像写生风生水起,大家轮换当模特儿,轮换讲相声儿。
        缺乏自信的尤加利一开始躲在油画室不出来,想着连石膏写生都没过关还画真人,没得让格格巫嚼舌头。老师说你不画正好,出来做模特吧。
        尤加利认真敬业地端坐八个小时后,同学们出来的作品却各种荒腔走板,格格巫眼泪都笑出来了,一边叫“哎哟哎哟逗死我了”,一边夸“挺好挺好,挺有意思”,这让隔岸观火的尤加利有了点底气——有意思就行?这个不难。
       格格巫说:肖像写生对模特最好要有个基本的内在观察,可以不是很像,但得有灵魂和个性。尤同学不好画,她的长相容易让人产生错觉。据我平时对她的了解,觉得她基本是个黑白分明的人,没有灰色调,虽然外貌古典,内心却有一股英气和野劲,绝对不是传统的温婉型女子,所以我用了大量长线条和明亮的色块,果断直接地表达出一个比较硬朗的面部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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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西是尤加利写生的第一个模特。她选了一个相对容易的角度和简单的五种颜色,用了不到四个小时就草草结束。可能因为荷西那把标志性的大胡子,还有那副黑框眼镜和犹太小帽,特征比较好抓,尤同学感觉很放松,有种不用再循规蹈矩的、任性而为的自在。虽然这张肖像写生色层单薄,风格幼稚,难免肤浅,格格巫却并没批评,反而给她打气:画得挺好的,如果鼻头改大点会更好。画人不在于要多逼真,但大致的特征要抓准,比如不能把肉鼻头画成翘鼻头。
        好吧。不过尤加利感觉这鼻头矫枉过正了,有向漫画靠近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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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张肖像写生维C,尤加利仍然坐在老位置,仍然只用了五种颜色,耗时8小时,完成度比之前高了许多。
       格格巫提醒:要注意头发的近实远虚,向后走时手要放轻,速度要减慢,不能前后节奏一致,这样才能立体地表达出头型的走向。发际线是区分一个人面部前后转折的分界线,在体感上要卡住,不能太糊。如果你把她的黑色发卡换成红色,会好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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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次写生秋雨,尤加利已经爱上了这个角度,这个位置是稍微仰视的,离模特很近,光线柔和地打在前额上,后脑勺的反光烘托出头部与五官的形体感,也回避了粗糙的环境色和杂光。她已经学会对时间的流逝不焦虑,深入观察模特的细微表情,将刻画的重心移到受光面,暗部基本虚掉。
       格格巫点评:尤加利同学的写生比临摹好,看得出她落笔时心里有数,知道想表达什么;难得的是色调统一,画面干净。不像有些素描基础扎实的同学,用色完全混乱,笔法不知所云,简直让为师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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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次写生猫咪,他的特质是彬彬有礼,少年老成。
        格格巫说:鼻子是人脸上最突出的地方,能彰显一个人的性格,从鼻子的长相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小气、阴郁、有钱、或厚道,所以必须画得准确。虽然细节在面部,但块面不能缺失,下巴的圆润和脖子的块面得体现出来,要学会用下巴和脖子的暗部,去烘托脸庞的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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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生林老师的时候,已经是2018年1 月底。尤加利对自己总坐在同一个角度、总 使用同样的手法,突然感到忐忑,怀疑是否固步自封没有突破。
       格格巫说怎么会,一辈子只专注一件事的人很不容易。不受外界非议的干扰,把一件事坚持到底,挺好。你看人家莫兰迪,画了一辈子瓶子罐子,色调还通通灰不溜秋,但现在所有人一谈到高级灰就自然而然想到他,高级灰的瓶瓶罐罐已经成为他的符号,这就是他的成功。不要在乎创作题材的大小,不要在乎心里是装着全天下还是只有一个人,在乎的是你能坚持多久,而且你愿意花多少精力去做这件事,你是否愿意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投入到这件事里去。当然,还要清楚自己的构架,并且这个构架一定得是牢不可破的,换句话说,你得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这个是最难做到的。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还能收放自如,就成了一半。
        受宠若惊的尤加利觉得她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把林老师画得像风华正茂的高中生,正是她想要的;用黑、赭石、橙、中黄、钛白五色,演义冬日温暖的氤氲,也是她想做的;在达成这些目标的过程中,她感到非常快乐,收放自如。
        嘿嘿,这样说来,已成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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