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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邪##ALL邪#风华记第二部21~26章(囚牢惊情)–其实我就是屯个文

(2012-09-16 10: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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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邪

黑眼镜

吴邪

all邪

杂谈

分类: 风华记
第二十一章  风雨欲来
 
早上我是被医院里的修女护工叫醒的,黑瞎子已经不见踪影,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窗帘已被护工拉开了,外头阳光正好,淡薄和熙的暖金轻绍似的铺了一地。
 
融雪的冬日,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觉醒来烧也退了,精神好了不少,就是头还有点晕。刚下床就接到王萌从杭州打的电话,说大奎知会我们三叔安然无恙的回长沙了,三叔他还给我发了份电报让我去取。我听完心里一松:这老狐狸终于回来了;心里疙瘩一解,这人马上也来了精神,得,天气好,出去逛逛吧,顺便取电报。
 
我走到盥洗室洗脸刮胡,镜子里映出我发青的眼圈,脸上也没啥血色。我不满的打量了两下:妈的,就跟成日窑子里的老烟民似的,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儿。
 
操,说起来真是。我手一抖,刮脸的刀片差点把下巴划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晚的情形,依稀记得昨晚睡死前那家伙似乎说了什么,却想不起具体是啥。顺着就想到之前那番问话,这细一琢磨,我就懊恼到不行,明明问着话呢,问着问着就给他那手不知打哪练得风流伎俩撩拨得魂游天外全抛脑后去了,王八蛋,够奸诈。
 
不过,虽然没有问到关键的部分,也能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绝非黑瞎子说的“只跟他有关,跟我的生活不沾边”:天下没这么巧的事。如果说那天晚上被袭击是碰巧我倒霉,那前面在医院那次又怎么说?总不能说那些清朝粽子给哪位已故的格格选女婿,就冲着全京城最俊的公子哥来了吧?啧,那也该先找解雨臣那小子啊!况且,两次袭击都是被黑瞎子拦截下的,他若非是知道那些粽子的目标而一直守在我附近,怎么会一堵一个准?黑瞎子大抵没想到我会从警察厅档案里知道这消息,所以才拿那样的话忽悠我。
 
而二叔,必定也是知道些内情的。毕竟,这事是因为他一手压着,才没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脑子里走着过场,我走回床边穿戴齐整,在拾起外套时一道银光晃了晃,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一只银色的怀表。我心想没这玩意儿啊,难道是他的?我奇怪的捡起来,表质地像是纯银的,表盖挺精致,打开一看,我当即呆了一呆。内面里分明镶着一张照片,有些模糊的黑白里透着两个人影––––我和黑瞎子,勾肩搭背,没心没肺的笑着。
 
“小三爷,第一次照相吧?”
 
“啊哈,是啊。”
 
“好勒,咱们站近一点。一,二,三–––”那个带笑的声音于乍然亮起的白光里凝固在记忆深处。
 
我没来由的眼睛有点酸胀。这也是......被我遗忘的记忆么?
 
他把这玩意留给我做什么?遗物啊?我咧咧嘴,努力压下忽然泛起的惶恐:这家伙向来神出鬼没,身手好命也大,费不着我瞎操心。这样想着,我沿着旋梯不知不觉已走出了医院。
 
保镖们照旧是守在门口。电报局就在王府井大街上,并不远,我躺了一晚脚僵得慌,便由着保镖们跟着,自己步行过去。
 
王府井大街是京城最繁荣的地,自然是热闹非凡。路上车水马龙,着各式服装的行人川流不息,其中不乏打扮时髦的贵妇和淑女,十分养眼。因为时近春节,许多酒家店面都张灯结彩,挂上了大红灯笼,一眼望去,整条街弥漫着一派喜庆的气氛,完全遮盖了这个时代灰色的尘埃。即使知道这仅是表象,但我行在其间的时候,心情也意外的放松起来。
 
还好电报局人不多,我很快便拿到了三叔发给我的电报。出乎我的意料,那并不是想象里的三叔对他失踪那段时日的交待,一张纸上尽是意义不明的数字,落款没有署名,只有一句:一切于六百处见分晓。
 
那百字的上头一横写得很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看得是一头雾水,六百?六百是什么玩意?正琢磨着,那电报员将我一拍:喔,我占着人地了,还是等回去慢慢研究吧。想着我便把电报掖在内侧口袋里,走了出去。
 
散步到王府井中段时,有个大戏院正好在揭横幅,热闹的很,我便驻足看起热闹起来。谁知一抬头,在那金灿灿的牌匾下就瞅到了那横幅,一个眼熟的名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庆云和大戏院新貌重开,倾世名旦白牡丹与当红小生沈青莲同台献艺。”
 
这白牡丹是什么人我不太清楚,可那沈青莲,不是二月红他老人家的义子么?我从小花那耳闻过,前些年自他出师不在梨园混后,二月红他老人家便不知打哪收了这义子,一身技艺尽授于他。沈青莲得二爷爷这样的一代名伶指点,年纪轻轻便在梨园界声名鹊起,成了今日炙手可热的当红小生。
 
这么说,早隐居多年的二爷爷今晚也会来?
 
那可真是罕事,想想有十多年没见他了,也不知他老人家身子骨是否硬朗。
 
正想的出神,忽然我身子被撞了一下,耳边猛然响起大声吆喝吓了我一大跳:“号外号外,头条新闻啦,昨夜肃亲王墓园离奇被炸,墓内数具遗体神秘失踪,疑似盗墓贼的黑衣男子被警方逮捕!”
 
我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抓住那匆匆过去的卖报少年:“给我来份!”
 
丢过去几个铜板,我急匆匆展开报纸,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条。上面还有黑白照片,尽管曝光过度不甚清晰,可我却在那一片狼藉的墓地中,看到了被数名警察押着的疑似黑瞎子的身影,他垂着头,像被殴打过,一副人事不醒的样子。
 
怎么回事?他他他那么好的身手,怎么会被警一察抓到的?昨晚不是还好好的跟我在一块么?
 
我如遭雷劈,对这事实感到实在难以置信,周围纷杂的议论声在我脑海里揉杂成一片的忙音。阳光忽然亮得无比刺眼。刺眼到,我的目光里剩下一片空茫的白。
 
“哎呀,这不是天真大少爷嘛!”正在我灵魂出窍的当口,一声大吼把我的神志猛地拖了回来。我懵了一秒回头一看,霎时嘴巴都合不拢了。居然在这遇到他了!
 
“胖子!”我回过神,咧开嘴就朝来人肥硕的大肚子上锤了一拳,“你他妈怎么在这?”
 
“我他奶奶的还想问你呐,老子都给你小子上香上了两年了!”
 
“滚你爷爷的!”我忍不住乐了,还想说什么,不远处却忽然喧闹起来,人群跟潮水似的往一边涌。我正奇怪怎么回事,胖子把我肩一搂,“走走,上茶楼看热闹去,咱俩也叙叙旧。”
 
我满口应承,和他找了个茶楼上了二楼坐下来。开窗一看,街尾人群攒动,马车轿车拐弯的拐弯,让道的让道,纷纷朝两边避开,让出了一条道。我刚觉着这情形像夹道迎接什么似的,就看见一大队骑马着浅青色制服的官兵,浩浩荡荡的涌了过来。
 
我奇道:“这些是什么人?”
 
胖子灌了口茶,“哎哟,这事你都不晓得啊?还能是什么人,奉军呗。前些时奉系军阀的总司令易了主,这不,新主子一上任就迫不及待要上三把火,领着人就入京来了。我看哪,这京城的政府怕是又要改姓喽。”
 
他刚说完,哒哒哒哒的马蹄声转瞬到达了附近,我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立时错愕地张大了嘴巴:那那为首那个衣服颜色与其他人截然不同,赫然一身蓝制服的,不正是......闷、油、瓶?
 
 
 
 
 
 
 
 
第二十二章 计划
 
“这不是张家那小哥吗?”胖子显然也吃了一惊。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引得茶楼里的人纷纷侧目。
 
我回过神连忙拍了他一把:“你别激动,是就是呗。小哥他本来势力就不小,现下统领奉系也没啥好奇怪的。”
 
话虽这么说,我却无法压下心里那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闷油瓶这人每次出现,都给人一种近乎陌生人的错觉。想想十年前、哦不,十二年他那邋遢样,谁能跟刚刚马背上那奉军总司令联系在一起?这两年他经历了什么,又怎会坐上这位子我是相当好奇:奉军前几年本由张盐城掌权,虽说都是张姓,我倒真没把小哥跟这个人联系上几分分––––可不是,天下姓张的多了去了!
 
但仔细一联想,这张盐城在民国七年时日本人与宗社党搞“满蒙独立运动”期间,可是一头搅合在里面,跟这两股势力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猫腻的。要说他们是合作肯定不是,可要说是对立冲突也不准确,总之内幕是怎样我不大清楚;但是,昨天肃亲王墓一被炸(尽管听黑瞎子说那宗社党头目善耆并没死成),小哥就带着奉军入京了,要说这两件事没一铜子关系,打死我也不信。
看来,这两人指不定真是同一族里的,张盐城出了啥事闷油瓶才会接替坐上这位置。
 
只是,他是冲着什么目的来的?裘德考的组织、九门、满清宗社党、日本人,这些势力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关系纠在一起?这段时间以来事发生的事跟我有怎样的关系?是否与我和黑瞎子同样的祭品身份有关?是否跟我服下的鲛珠有关?
 
这些疑问林林总总的在我脑中走着过场,让我感觉像一脚踏入泥泞里一样混乱不堪。
 
“唉唉,你说那小哥现在该称少帅,还是大帅啊?”正想的入神,胖子突然一拍我,神秘兮兮地问。
 
我哪料他居然来这么不靠谱的一句篡夺我思维,不由有点郁闷:“他叫少帅还是大帅巨帅关你屁事,你不会想去巴结人家,把他当你京城里的新靠山吧?有这心思趁早收了,小哥什么人,冰山啊,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胖子一愣,挤眉弄眼地压低了声音:“啧啧,天真不简单呀,胖爷我这点心思都被你窥破了啊!”
 
我好笑:“你那点德行我还不清楚?”
 
他嘿嘿两声,灌了口茶,望着窗外哈地呼了口热气,嚼巴着茶叶似乎在想什么,我看他那目光都跟白雾一气儿飘到天上去了。隔了一小会,他才腾云驾雾地冲我摇摇头,神态忽然跟要升天似的超然:“其实吧,我倒不是真动了找他做靠山的心思,这小哥人不坏,但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我清楚。我只是担心,他一这回来,就预示九门内要变天了。我虽然不是九门中人,但跟你家霍家解家都多年来往密切,也得提前打伞,啊收个衣服不是?”
 
我心里“咚”一沉。
 
“你从哪看出来九门内要变天了?”我沉声问。
 
他又倒了杯茶,吹了一口:“哪用的着看,霍家那鸿门宴的请帖都发到老子手里来了。再说了,今个儿早上那炸墓的新闻满大街的嚎,谁听不见呀。”
 
“鸿门宴?你收到什么风声,难道是霍家想干什么?”
 
“不不,霍家现在因为掌门位子要内斗都自顾不暇。我是说,那天肯定会有什么人兴风作浪,嗨,我语文水平不好,天真你就别钻牛角尖了。诶,鸿门宴是这意思嘛?”
 
“去去,”我不耐地摆摆手,哪有心思鸟他。
 
看来,小花那天说的一点没错。两年前,我窥到了这场从清朝弥漫到民国数十年的巨大阴谋的边角,而现在,这阴谋的乌云正慢慢聚拢,聚拢在每个九门中人的头顶,一场暴风雨,就要悄悄的来临了。
 
就等着,那声惊雷,轰隆隆的炸起来。
 
胖子说的没错,我们都得打好伞,迎接这场暴风雨的来临。我默默的捏紧了拳头。
 
“天真,你看这报纸上的人,怎么有点眼熟啊?”耳旁胖子一声问话把我拖回了现实。
 
只见他拿着我那份报纸,赫然就指着黑瞎子那张照片。
 
他这一指,我忽然醒觉过来,对啊,黑瞎子被捕肯定也不是意外!但是,会可能是什么情况?他身手头脑都那么好,警察本应该完全拿他没法......难不成是自首的?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到黑瞎子不知怎的脑子就乱,这问题要是放别人身上我恐怕很快就想明白了,可这会琢磨来琢磨去胸中还是乱麻一样。无奈之下,我一把抓着胖子的胳膊,劈头就问:“胖子,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就用你的思路回答我。”
 
“啥?”胖子一愣。
 
我迅速整理好思绪,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说一个身手头脑都一等一的人,他在受到某种大势力的威胁下,偷偷去做了某件极其危险、并且损害那势力利益的事,做完后他明明有机会逃走,并且已经逃离了现场,可为什么又要回到那里去自投罗网给警一察抓住?记住,我这问题有个前提,这个人不是想寻死,他有个......想保护的对象。”
 
胖子的眼神顿时变得很怪异,像看怪物一样看了我几秒,一把拍掉了我的手:“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要问?不想死,就是想活呗。你都说了,那势力大,他逃哪去不都是个死?要换了我,我也选择先躲牢里,让警一察当免费保镖多划得来!”我听得一拍大腿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他却继续道:“嘶,不过这事也不一定。”
 
“怎么?”我问。
 
他慢吞吞地喝了口茶,“还有两种可能,一是通过新闻转移视线,好来个金蝉脱壳。这二嘛,你说他有个想保护的人?他想保护那人到啥程度?护老婆那种?”
 
我嘴角一抽:“算是吧.....愿意豁出性命那种。”
 
胖子没瞅出我这心里别扭的,自顾自的说:“那这二就可能是....嘶,他找个屏障吸引全部火力,暂时换得他想保护的那个人的安全啦。”
 
外面轰地一声巨响惊得我差点掉下椅子去。
 
胖子扶住我,瞧着我面无人色不明所以地关问:“咋了,放个礼炮也把你吓成这样?”
 
我摆摆手,一口把那茶灌到了底,顺着西斜的暮光望向了窗外。对面戏院门口鞭炮劈里啪啦,人群蜂拥一样的里边涌。
 
我脑子里如同那人群乱糟糟一片,只有一个念头很清晰,而且越来越清晰:人多,正是摆脱保镖监视的好机会。
 
我一定得去确认一下,昨晚被抓的是不是黑瞎子本人,一定得去。这样做很冒险,可我太清楚自己一旦下了决定,就算意识到那不应该,我也劝服不了自己。没法,身体里淌着吴家的血,倔得能逆天了。
 
既然如此,那还犹豫什么?
 
我慢慢把茶灌下肚,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计划在心里酝酿起来。
 
 
 
 
 
 
 
 
 
第二十三章 入狱
 
“胖子,你想看戏么?”我抬起眼皮,慢慢盯住他:“帮我个忙。”
 
“嗯?”胖子放下茶杯,显然听出了我话里有话,“啥事?”
 
我站起身,指了指楼下我的那些保镖,压低了声音:“办这件事不能让他们跟着,而且不去办你兄弟我会一辈子不安心。你要真把我当最好的兄弟,就先帮我再说。具体情况,我以后一定告诉你。”
 
胖子眯起他那精明的小眼睛,边用目光打量我,人就边往后仰。我双手撑着桌面盯着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我得让他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等我都有点不耐烦了,他仰得都快翻过去了,才嘻皮笑脸地咧开嘴:“哎,天真,你该不是想拐带哪家姑娘私奔吧?”
 
我猛拍了下桌子:“少废话,你帮,是不帮?”
 
他给震得呛了口茶:“咳咳,帮帮,你让我咋帮?”
 
“掩护我避开那些保镖,然后若他们找起来,你就说我在戏院里,能拖多久是多久。”
 
 
胖子不愧是在京城混了几年的京油子,大街小巷穿起来跟老鼠似的;加之戏院开戏人又多,在他的掩护下,我很快从戏院的后台穿到了王府井的背街,暂时甩掉了保镖们。胖子得帮我拖住他们,自然不能跟我一块离开,分别之际他给我一个号码,告诉我出了麻烦就找他。
 
我不多逗留,马上拦了俩黄包车急奔向我的目的地–––二叔名下的兴业银行。
 
到达银行时天色已经全黑下来。银行关门时间是晚上七点,我在附近找了个地坐下来,慢慢抽起了烟。等到人烟逐渐散去,银行里的灯熄得差不多了,我才站起身来,在地上捞了堆土把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又将外衣撕破取了袖子蒙住头,把自己搞得活像个流浪汉,然后在附近找了块还算尖利的石头,朝银行门口走了过去。
 
我知道我要做的事相当荒谬,荒谬到昨天的我连想的都不敢去想。
 
––––我要抢银行,抢二叔的银行,而且抢自己的那份存款。
 
像盗墓贼这种重刑犯,会被关押在京城郊区的特别监狱里,要探监没个正当理由搞不好会被怀疑成共犯;而且他既然是为了让那些势力不注意到我,那我正大光明的去警察局要人,岂非让他前功尽弃?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入狱。而且要犯下同等严重程度的罪。
 
险则险矣,但胜算大。谁会想到吴家少爷跟银行抢劫犯有关?不过我不傻,在自家银行抢自己的钱,这事在警察调查清楚后不知会怎么办?顶多能拘留我几十天罢了,这便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
 
接下来发生的事如我所料,我拿石头抵着其中一个柜台人员的脖子,然后指明要了我名下的那份钱,便装疯卖傻的在那磨蹭起来。警一察很快就赶到了,我的目的就是想让他们抓住,当然就只象征性的反抗了几下,便被他们按倒在地,拖上了警车。
 
尽管我早清楚警厅里面的暴力审讯,但没预料到这拳脚来得这么狠。开始他们只是用拳头砸,我还能咬着牙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到后来换成脚踹我就扛不住了,几次都差点晕过去,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撑住,撑到他们拿我没法就会扔我进监狱了。等打到最后,我基本都失去了意识,审讯室白晃晃的灯光在眼前杂揉成一片,脑子里嗡嗡直响,只听到不知是哪个警察漠然的丢了一句:“算了,看他这衰样......细皮嫩肉的却穿的这么破,估计是哪个落魄的公子哥给烟瘾逼急了,扔进号子任他自生自灭吧!”
我顿时松了口气。
妈的。总算熬到了。等知道老子是什么人,你们就等着丢饭碗等死吧。
我迷迷糊糊地想,连嘴角淌下来的血也没力气去擦。可他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给我留,把我拎起来兜头就泼了桶冷水。我猛打一激灵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疼得跟散架一样,勉强撑起来被他们推搡着往外走。警车开了一个小时才来到京城郊区的那所监狱,把我交给了狱警。
 
好歹那狱警看我已经被揍得快要人事不醒,也没再雪上加霜,直接架着我走进了幽黑的监狱深处。
 
这监狱并不大,不过阴森压抑得可以。统共也就五间,却只有两间有人,我估计是监狱长嫌管理麻烦,只把死囚和重刑犯分了个区,我希望他别把我扔错地方。其实我挺佩服自己这情况下还有心思忐忑。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狱警打开其中一扇监狱的铁门时,我一眼就看到了黑瞎子。
 
借着晦暗的光我看见那间监狱约莫有十来个人,黑瞎子一个人占了床铺那边,靠着墙似乎在打盹,脚下还有几滩血,从其他人忌惮又瑟缩的神情看,那血显然不是他的。他们当然怕他,连我都感觉到黑瞎子身上散发的那种阴戾锋利的气息,简直就像匹黑夜里的独狼,以一种桀骜的姿态警告威胁着妄图侵入他领地的任何生物。
 
哐当一声响,我被推了进去。当空气里森冷的铁锈味扑面而来的一刻,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踉跄两下就跪在地上,连去叫黑瞎子的力气都没有,他却在这时散漫地抬起了头,盯住了我。
 
我猜想大概这副样子他大概认不出来,正想勉强笑笑,他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第二十四章 禁情
 
“.......”
 
他似乎说了什么,我耳鸣的厉害听不清。
 
我摇摇晃晃地撑在地上,视线也快涣散掉,只看到他朝我走了过来,然后身体下一刻就被拉进了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里。
 
我嗅到那种熟悉的烟草味,眼前发黑啥也看不清,但总算耳朵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都给我背过身堵住耳朵。要是被我发现有一个人回头,下场就跟之前那人一样,都听到了?”是警告的语气,对着那些人说的。
 
旁边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不用看也知道那群人照办了。
 
这里边可都是重刑犯,亡命之徒,居然给他整治的这么服帖。黑吃黑,这家伙真是黑到底了,这下算是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了。我混乱地这样想着,人已被他半架半抱的弄到床铺上。
 
监狱里的床比地软不了多少,尽管他动作很轻,我躺上去的一刻脊椎还是遭了罪,加之腰胯也没恢复过来,疼痛累一起感觉跟要人都要折断了。眼前他撑在我上方的影子隐隐绰绰是重的,我眯着眼也看不清,只感觉他把我手脚放平整,然后就下床去了。
 
监狱门口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狱一警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监狱:“你他妈吵什么吵?”
 
“来点水,我渴了。”黑瞎子漫不经心地说。
 
“这会没有!”那狱警极不耐烦。
 
“那行,”黑瞎子笑了笑,语气在空旷的监狱里听起来格外阴鸷,“这里的人我一个时辰弄死一个,不过其中有没有人是有人保释的,我就分不清了。监狱里死几个人很正常,就是劳烦您好好交代了。”
 
“你!”
 
 
那狱一警似乎无可奈何,不一会儿就传了倒水的声音:“给给给,喝完了安分点!”
 
我暗笑了一下:这家伙倒挺适应监狱生活,狱警也不敢惹他。
 
这时床铺咯吱一声响,他又坐到我身边来,把我扶起来靠着他肩头。我这会稍稍缓了点,虽然还是浑身剧痛,但到底是个健康的大老爷们,也没那么弱不禁风。
 
我想撑起来,却被他的手臂按住。他用袖子擦了擦我嘴角的血,低头靠着我耳畔道:“小三爷,喝点水。”
 
我勉强睁大眼,手去握过他捧着那碗水的手腕,谁料下巴之前被打了一拳这会居然不听使唤,嘴巴都张不开,水沿着嘴角往下淌。我暗骂狗曰的,这会警察下手那么重,老子指着俊脸吃饭呢!
 
耳旁低低笑了声,我心想还敢取笑我,老子不是为了你!我聚起目光怒视他。他灌了口水,抬起我下巴,低头就压住了我的嘴唇。我错愕呆掉的当口,被他的舌头温柔地撬开唇齿,清凉的液体随之涌了进来。不喝还没感觉,一沾我才发现自己有多渴,像条濒死的鱼一样拼命汲取他喂给我的水,也顾不上这情形有多那啥了。我实在是干的要命,他接连喂了我好几口,到最后一口没水了,被他干吻了半天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想推开,却被他狠狠在嘴唇上咬了一口。
 
我疼地“嘶”了一声,意识立刻清醒了大半。
 
黑瞎子把我放开按到墙上。昏暗的光里他的表情晦暗不明,我却能感觉他周身散发的戾气,充满了侵占和压迫的意味。
 
他在恼火。我这么直觉,胸腔里莫名地爬上几分心悸的感觉。不对,我怎么会惧他,我只是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感到陌生罢了。我这样告诉自己,挺起腰板直视他。
 
他盯了我两秒,双手撑到我头侧,凑近我颈侧压低了声音:“早知道你要这么胡闹,昨晚就应该干得你连床都下不了。”
 
低沉的声音像积压着惊雷的阴云,震得我耳膜都颤。
 
我下意识地撇开头,脖子却被他手臂挡住,一方小小空间里只能被迫对着他的脸。我看着他黑不见底的镜片,瞬间感觉自己像在面对第一次侵犯我时的那个他,浑然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暗鬼。我努力咽下那种不应该有的失措感,艰难地启口,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见:“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你被抓,而且我留了后路出得去,我还没傻到直接陪你坐牢!”
 
他盯了我两秒,轮廓稍柔了几分,勾起唇角笑道:“现在确认了?”
 
“废话。”我竟不由松了口气,浑身一软,心里却在骂自己窝囊:老子怕个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他还敢做啥越矩的事惩罚我?
 
正想着他扶住了我的腰,将我放平,然后伸手去解我衣扣。我抓住他的手,瞥了两眼四周,好歹其他人都背着墙看不见,但我还是戒备道:“你干什么!”
 
他俯视着我似笑非笑,动作停顿了一下,一使力径直把我的衣襟撕到了底:“检查你伤势。”说完他一边细细抚按着我肋骨和腰侧的淤青,一边俯下了身,阴影遮住我视线时,他咯咯低笑透入耳膜:“小三爷放心,下次,我绝对不会心软,一定......干到你死过去。”温热的呼吸拂过我面颊,透着一股隐隐的邪行,撩得我心慌意乱。
 
但我无力反唇相讥,躺在那被他阴影完全笼罩,只觉得晕眩到不行。他检查完毕似乎是发现没什么大碍,便脱了自己外套给我盖上,探手扶过我瘀青的嘴角:“既然确认了,睡一觉就回去吧。”
 
在逐渐袭来的黑暗里,我的眼皮慢慢沉重起来,勉力才聚起最后一丝神志,喃喃道:“我走了,你怎么出去?”
 
他笑了一笑:“走一步险棋,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十五章  成魔
 
一架石桥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林间水中弥漫着灰蓝的雾气,远处路灯昏黄,树影摇曳。
 
我觉得无比恍惚,脚和身体都落不到实处,好像在云端里飘浮,只是凭借本能跌跌撞撞的走着。
 
我在逃离什么惧怕什么,却又因为身后若有似无的温度感到莫名的安心。
 
“小三爷,害怕我了?”
耳后一声低笑短促而轻,立时便虚散在夜色里,却使我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当然不,萨非罗尔......老师。”我摇摇头,听到自己因犹豫而支吾的字眼。我在犹豫什么?在否决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在考虑是否该叫他......老师?又为什么而犹豫?为什么.......
 
脑子里刹那间闪现出教堂里斑驳混乱、横尸遍野的场面,记忆像玻璃碎片被无形的手聚拢在一块,拼凑出了清晰的模样。我感到手心还残留着硝烟的味道,以及那枪管的触感:明明滚烫滚烫,寒意却一直渗到骨髓里去。
 
那是独属于死亡的温度,它真真实实的提醒着我那场杀伐,不是虚梦。
 
尽管不是我亲手扣动扳机,可从我手里射出的子弹却贯穿了一个人的头颅,他的血迹还在我脚踝上。无论这些人以孤儿院孩子性命做筹码的行为有多令人发指,可到底是好几条人命!而且帮我杀人的还是我教会学堂的老师!这太疯狂了!我怎么会想到找他帮忙的?这不是连累死他了吗?
 
我心里沉甸甸的,像吸满了墨汁的海绵。
 
等晃晃悠悠终沉了底,那些挣扎的心绪也纠成了一团,成了一个越渐清晰的念头。我暗暗下了决心:这事,怎么着都得自己扛了。反正我现在还没满十六,现今是民主的新时代,那《暂行新刑律》里对青少年犯法的条律我也依稀记得:十三岁以上未满十六岁者若有保佐者交纳保证金,好像是可以减刑二分之一的;况且我这是为了救那几个被绑架的孩子,尽管犯下了这么严重的......杀人罪,功兴许也能抵消一部分罪责吧。无非是送去少年感化所待个几年,再不济就是蹲号子,那也不能让为了帮我而杀人的老师去替我受罚!
 
没错,没错。我混乱的想着,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栽进水里却被堪堪拉住。惊魂未定之时身体已被往回一拽,我的背脊就靠到了身后坚实的胸膛上。
 
“小心点,怎么总冒冒失失的?”蛊惑的男人声音近在咫尺,他嘴唇几乎就贴着我耳背。
 
我条件反射的弹开来。回过头,正撞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免有点窘迫,我摇摇头:“没什么,想问题没注意。”
 
他无声地勾了下唇角,手收回去插在裤兜里,一迈步与我擦肩而过:“杀戮的意义就是生存。不妨告诉你,这对于我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所以,别浪费时间思考如此简单的问题,别做无畏的牺牲。今晚,就当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杀戮的意义是生存。
我无心去思考这句简单,却于我难以理解的话,注意力已被他后面的话尽数吸引。什么意思?什么再平常不过,杀人吗?杀人怎么会对于他是很平常的事?还有那最后一课,他要去做什么?
 
“喂,等等!”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一身黑衣很快没入了暗夜,只远远的抛下几个字:“再见,小三爷。明天,好好上你的课吧。”
 
我怔了怔,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上去,离他身后几步却再挪不开步子:“老师!”
 
他驻了足,沉默了一会,似乎是颇为无奈的笑了起来:“你还叫我老师?”
 
我语塞,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的确,仔细想想,他那杀人不眨眼的心理素质怎会只是个教会老师?到底是我阅历太浅,阅人太少,一时窥不破这层罢了。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来教会里当老师的目的是什么?这些时日发生的一切会是巧合吗?他帮我也仅仅是因为我是他的学生,他出于责任保护我?还是......另有目的?
 
我心情复杂地呆立在那。
四周的黑暗好像无边无际,一阵从未有过的仓皇感像夜雾一般将我困在其中。
 
“为什么选择找我帮忙呢,小三爷?”
令人茫然失措的沉默被他忽然打破。他侧过头来,似乎在笑,轮廓却因逆光而隐隐显出几分锋利。
 
我愣了一下,没怎么思考:“因为你是我的老师......我相信你会帮我。”
 
“哦,是吗?就因为这个信任我?”
 
“嗯....嗯。”
 
“那为什么....要杀他?”一个声音突然响彻黑暗,却是来自我的脑海深处。
 
一道闪电撕裂天际。
 
我霎时像触电一样睁大了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被强烈的白光砸的支离破碎,那人影早已无影无踪。空茫失焦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我只听到破空的枪声裹挟着猎猎风声擦过耳际,我惊恐的回过头,竟然看见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我”冷酷的握着枪,眼神冷洌的像一把寒冰凝成的利刃。
 
我大叫一声睁开了眼,全身浸透了冷汗。
 
“哟呵,这小子总算醒了?”
 
“罗嗦什么,赶紧动手!”
 
“急个鸟急,等他醒转才有玩头。”
 
头顶传来几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我渐渐清醒过来,视线适应了黑暗,看到头顶有几个晃动的影子。
 
什么人?我警惕起来,一动才发现四肢被什么绑了个结实,漂浮的意识才骤然被抓回大脑:对了,我在监狱!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囚犯绑我做什么?黑瞎子呢?我望了望四周,视线却被包围着我的人影挡得密不透风,我看不清黑暗里他们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像附骨之蛆,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时不知是谁的手一把拎起了我的头,那恶臭的汗味让我作呕:“啧啧,看起来年纪不大呀,怎么跑这来了?来找乐子的?”头顶的声音怪音怪调,透着一股说不清的猥亵意味。他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纷纷附和起来––––“瞧他这白白净净小模样,莫不是哪个相公馆子里出来找恩客的吧?”“他妈的,肯定是,我看那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鸟人就是他恩客!”“对,看他们俩那样没跑了,玩死他,替马哥出口气!”
             
我顿时明白了这群人打算做什么,对监狱这类的龌龊行为我不是没耳闻,只是想不到自己会面临这种情况。但我这人本性拧巴,越恶劣的情况我反而越冷静。尽管不知道黑瞎子怎会不在监狱,但我万分相信他不会丢下我不管,恐怕就在监狱附近,那些人大抵是以为他回不来才想对我下手,我得拖延时间等他回来。
 
我迅速想到了所有能用于自救的信息,顶着嘈杂的辱骂就冷笑了一声:“要动我,先想想你们有几条命再说。看清楚老子的皮鞋,是不是一般人穿的起的。再看看地上的血,是你们那啥马哥的吧?想跟他一个下场?别他妈找死。”
 
我这话字字砸在空旷的监狱里掷地有声,四周霎时安静了下来。
 
脚被抬了起来,我看到有个人还真去观察我的鞋,“邱叔....您别说,他这鞋还......”
 
“啪”一声,那人被我旁边伸出的一只手抽得翻了出去,怒骂声炸在我脑后:“管个鸟的鞋!你以为这里啥地,就他妈是死牢!”说着他拍拍我的脸,狰狞地笑起来:“这小公子要真有能耐,会落到这地儿来?”
 
我顿感不妙,这人没给我讹着,此时就听到不知是谁支支吾吾回了一句:“可万一那人.....马哥他.....我看他来头不小的样子,怕是...”
 
头顶大笑起来,唾沫星子横飞四溅:“怕他妈个卵蛋!那鸟人一看就是要被拉出去私下毙了,来头不小?你见过保释的人被条子押着出去的,啊?”
 
“说的对啊,咱们怕个鸟!”
 
“哈哈,这小子长的挺俊,比上次那个病鬼强多了,谁他妈第一个上?”
 
我听得冷汗直冒,下一秒头被拎了起来,眼看一个壮硕的黑影径直压过来,我哪里还能静观其变?当下一躬身子把头狠狠磕过去,只听一身闷响,那人吃痛抱着头退了两步,我立刻瞅空趁势而起,连滚带爬撞出包围,冲到那监狱铁门就一通狂砸:“来人,他妈这里杀人了!”
 
话音未落,我的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拖拽回去,数只手擒着我四肢将我按牢在地,混乱中我的头不知被谁抓起来就往地上死命的磕:“妈勒个逼的,叫你撞老子的头,叫你撞!”
 
我被砸得眼冒金星,头顶流下炙热黏稠的液体,鼻腔里充斥着腥甜的液体。晕眩阵阵袭来,“次拉”一声我只感觉后背一凉,坚韧的中山装已被撕了个稀烂。我疯狂的挣扎起来,然而四肢却被踩着按着,根本动弹不得,在巨大的恐惧和仓皇下,我歇斯底里地嘶吼出来:“蝎子,蝎子!”
 
“喊个屁!”回应我的一个巴掌,打得我耳朵里霎时嗡嗡一片。
 
为什么....你还不出现!
 
我痛恨这样懦弱的念头,痛恨这样依赖一个人,可逐渐模糊的意识却让我无法停止这种期盼,好像那个黑色身影是比光明更让人依赖的救赎。我捏紧了拳头,感到整个世界在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就在这时铁门“哐当”一声响,世界竟真的沉寂了下来。
 
我的身体骤然一松,然后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有人颤声的议论,显然那是因为惊恐。
 
妈的,总算回来了。
我顾不上额角淌下的血,立马一翻身爬了起来,果然一眼便看见了黑瞎子,他手插裤兜,状似吊儿郎当的站在那,全身却都散发着一种威胁的气息。我本能的觉得那是一种杀戮开始前的姿态。
 
他定定用目光梭巡了我好一会,才转向了其他人,慢慢抬起了手腕,一脸的似笑非笑:“十分钟,你们就反了?”
 
那语气玩味,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狠戾。
 
我看到不少人抖得跟筛糠一样,特别是砸我那王八蛋,当黑瞎子缓步朝他踱过去时只差没跪地上,还强作无畏:“瞅、瞅着老子搞屁!这事都他妈是王八邱他.......”
 
他话还没说完,黑瞎子以惊人的速度一滑步闪到了他身后,反手就勒住了他脖颈,却是冲着我笑了一笑:“小三爷,把眼闭上。”
 
我一愣,这关头我哪听得进他这话?兀自瞪着眼,睁睁就见他指间似有寒茫,闪电般往那人喉间利落的一抹!鲜血从那人颈间狂喷而出,他连喊都喊不出,径直捂着脖子滚倒在地,喉头里咽着鼓风箱似的嗬嗬惨吟。但他很快就没了动静,只有喷涌的鲜血还未止,淌在地上像一滩浓墨,和之前的血迹融为一体,成了比夜还黑的黑。
 
我挪开目光,感到一阵阵反胃,却惊异的发现自己并不胆寒和惊恐。也许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杀人,也许是因为这人我也杀之后快,也许是.......我真的被他染黑了。
 
杀戮的意义是生存。这世界,何谓黑,何谓白?选择循规蹈矩的沉默,还是逆天渎神的犯规?
 
无谓,我只愿与你并肩而行。
 
额角淌下的液体模糊了视线,我擦了擦,仰起头,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第二十六章 修罗
 
“嘶,这血真够臭的。”
 
目睹这场修罗表演的每个观众都惊恐万状的噤着声,空旷的牢狱里黑瞎子随意抛下的字眼格外清晰。他俯视着已经死去的那人浑不在意的笑了笑,甩了甩手里的利器,我看清那居然是把小手术刀,肯定是从医院里带出来的,真也不知他是怎么藏的居然没被警察搜走。正想着,他已把玩着那刀,散散漫漫就朝另一个人走了过去。不用说,那王八邱。
 
其他人立刻纷纷识相缩到了角落里抱头蹲着,王八邱却像是被吓懵了,缩着脖子脸色发青,真他妈像个王八。等黑瞎子走到他几步开外,他才一跃而起想逃,可哪里快的过黑瞎子: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黑瞎子一脚踹在背心翻倒在地,被他用膝盖制在地上,反手锁牢了脖子。我见黑瞎子另一只手勾着刀子把玩,逗弄猎物似的比划着王八邱脖子,知道他宰了他是迟早的事,不免还是起了顾虑––––闹出太多人命对我俩没好处,毕竟不是蹲一辈子号子。
 
于是我冲上去就抓住他要下刀的手,沉声道:“我来。”
 
他讶异地挑了下眉毛,转而却了当似地一笑,把那刀柄试探地朝我递了递。我清楚黑瞎子知道我不会下这狠手,但那王八邱不知情当然是更加惊恐,但他怎么挣扎都是徒然,只引得黑瞎子的牵制像蟒蛇般越锁越紧,我甚至听到他颈骨都发出了咯咯地错位声。我接过那刀子,冷冷地盯着王八邱因惊恐而放大的瞳孔,满意的从那惧色里劫获了报复的快意。
当然,我不打算杀他,可那张满脸横肉的脸让我越看越恶心,我想起刚才那事心里就恶火难平。妈的,老王八蛋龌龊主意打老子头上来了,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我浑身把刀抛到一边,朝黑瞎子摆摆手:“我不喜欢见血,我喜欢更爽的方式。”
 
说完我就拎起王八邱的衣领,猛一使力把他拽离了黑瞎子的钳制,就是一记重拳照着他面门浑手就砸。王八邱“嗷”一声惨嚎弯下了身,我趁势猛一脚踹他肚子上,把他踢得仰面翻了过去,然后冲上去就用膝盖压着他胸腔,抓着他头拳头捏紧了狂风骤雨的往下砸,只砸得他声声惨嚎。我发誓我他妈从没揍人揍得这么痛快过,疼痛被狂涌的血液冲到拳头上,随着砸出的力度消失不见,身体里只剩下被恶火激发出来的嗜血狼性。我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这么凶狠的一面,等回过神,那王八邱已经翻着白眼厥了过去,满脸是血,鼻子也被我揍歪了,瘫在那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我打完心里是畅快淋漓,手却又疼又麻,肿得跟馒头似的。
 
额角也疼得更厉害了,也许是因为发泄时用力过猛,脑门的青筋突突直跳像要涨破;我撑在那缓了口气,抬头就正对上黑瞎子饶有兴味的神色,那股嚣张气焰不知怎的就一溜烟跑没了。我头晕心里恶躁,硬着口气跟他呛:“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打人啊!”
 
他像是啼笑皆非,蹲到王八邱边上拍了拍他的脸:“啧,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惹小三爷,哪天说不定把我也揍成这样了。”
 
我冲他状似无意地攒了攒拳头:知道就好。
 
他勾勾唇角,俯身去拾那刀子。我按住他,踢了那王八邱一脚:“都这样了,留他一条狗命也无所谓。”然后一撑手臂我就站了起来,可这一起身才叫真晕,感觉血瞬间往脑门上狂涌,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我摇摇晃晃一个趔趄,被黑瞎子一把扶住了身体。他将我架起,转身过去的一瞬,我听见“噗”地一声,那是一种闷闷的穿刺声,像扎在肉体上。我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扭头想看,却被黑瞎子的手遮住了视线。
 
“不喜欢这种场面就别看。”他凑在耳边温柔地低语,“我不是不愿听你的,可不留后患,从来都是我办事原则。”
 
我听得心一悸,下意识地抓紧了他衣襟。黑瞎子一使力几乎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我一惊,赶忙去挣他手臂:监狱里他妈还有其他人(虽然他们都不敢看),而且这么个抱法是个爷们都介意!他笑了笑,揽我腰间的手却箍得更牢,那神态自若得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人,将我径直抱上了床。
 
这不躺还好,人一放松,疼痛全袭上来了。不仅头晕,额角更是疼得厉害。我估计那肿得一头两个大,抬手想摸,却被黑瞎子轻轻攥住了手。
 
“你的手比头好不到哪去,我来。”
 
他笑着低头凑下来,一片阴影遮蔽了我的视线。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他柔软干燥的嘴唇贴上我额角,吻允着那里已经干涸的血。
 
那细腻的动作让我感觉他像一头独狼,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方式像另一头独狼表达着尊重与爱意。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秉性与黑瞎子有任何相似,可与他的距离越近,我便越深刻的触摸到自己骨血里隐藏的狼性,好像天生就是如此。黑瞎子跟所有出现在我世界里的人都不一样,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像把锋利的磨刀石,正以这种深深扎进我生命的方式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我、打磨着我、激励着我,直至我锋芒毕露锐不可当的那一天。
 
看着吧,总有那么一天的。
 
额角一阵阵酥麻减轻了疼痛,我舒适的仰了仰头,把脖子舒展开。
 
他形状好看的锁骨正好擦着我的鼻尖,我忍不住贴近了一些,嗅到从他身体深处散发出来的味道。那种粗砺的蛊惑的.......浓郁得如同夜里降临的雾霾,把我整个世界都笼罩其中。我闭着眼,监狱里无人一般的安静,感觉好像就站在一片属于狼的荒原上:周遭的一切都是虚无,只有他是真实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在黑瞎子的气息里,我却没感觉任何不适。
 
大脑越来越空茫,他一声叹息才把我的神智拽回来:“差一点赶不及.....还好听到你喊我。”我感到肩胛被他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语调沉沉下坠:“那些伤了你的人,我到时一个也不会留。”
 
明明知道这句话意味即将发生的残酷,可一字字砸在耳膜,我却一瞬像失了神,心跳也乱了节拍。我抓紧他的肩,吻上他的硬朗的下颌,鬼使神差地轻声念道:“蝎子.....”
 
肩胛上他的手指蓦地收紧,我的头被猝不及防地按住,他借势低头就吻了上来。我以为要承受的是狂风骤雨,可意外的他吻的相当隐忍,连呼吸都在极力克制。在我嘴唇上浅浅流连一番,他便撑起身俯视我,唇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小三爷。别玩火自焚。我可不想在这里.....让你伤上加伤。”语气还压得挺重,一点也不似玩味。
 
我被他吻的舌头发软,却习惯性的脱口就顶:“你他妈还、还有不禽兽的时候啊。”
 
“那你是希望我禽兽了?”他笑笑,我还没回答,就给他不由分说掀着翻了个面。他一手压住我身体,一下把衣服破口撕了个彻底。他低头啃咬舔允我已然光裸的背,粗糙的手掌顺着脊骨就往下一寸寸摸。
 
我脸抵在床板上,也无法从他表情上判断他是不是玩真的,当下心里慌了。他转瞬已摸到我裤腰,我反手一把抓紧他手,嘴却要命的不会求饶:“你他妈住手,你要敢在这对我来,小心出去被吴家追杀!”
 
我是真给吓得有点手足无措,语气又急又抖。这禽兽在教堂都敢来,谁知他在不在乎这里是监狱,再者那些人他也已打算灭口,谁又知他在不在乎他们看着!这家伙就是个疯子,他不在乎我可在乎!
 
黑瞎子咯咯笑起来,又在我背上吻了一下,倒真住了手。我松了口气,被他扶起来套上了他的外套。他低着头帮我扣扣子,似乎是忍俊不禁:“吓吓你而已。我得保证你有体力走出这里。”
 
我抓住他手腕:“我们一起出去,你不走我也不走。”
 
“那不可能。”他陡然敛了笑,“你不走,我没法放手一搏,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什么计划?”我皱起眉。
 
他把我的扣子扣完,才启口:“我今天早上出去,是因为有个人指明要见我。你猜猜那人是谁?”
 
“谁?”
 
他盯着我,漫不经心的吐了三个字:“你二叔。”
 
我霎时惊得一呆:“他他他怎会来找你,是因为我.....”
 
“不,”他笑笑,“他不知道你在这。他来找我是我预料到的事,现在我的计划算成功了一半。”
 
预料到的?我二叔来找他也是他所谓“计划”的一部分?可他是怎么引起我二叔注意的,难道是新闻?难道他回到肃亲王墓故意投案入狱,除了要转移敌人火力外,就是想通过媒体引起我二叔的注意?可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我二叔能帮他完成计划?可我二叔那样的人怎会帮他的忙?
 
我怎么也想不通,满腹疑云地问:“怎么回事?你说明白。”
 
“我告诉过你,你二叔知道的事比你三叔更多。包括“组织”的存在,他也知道。”
 
我点点头,这我猜到,否则我二叔也不会把那清朝粽子的事极力压下。
 
“组织对于吴家和其他几门都是个威胁,其中渊源太深,我以后会慢慢你解释。我现在只告诉你,组织要窃取宗亲党和日本人搞出来的实验品,这事,你二叔是知道的,并且一直在暗中阻止。我的存在,他也是知道的。他本来将我视作敌人,打算除掉我。”他慢慢勾起唇角,“可我那天一炸墓,除了破坏组织的计划外,更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你二叔那么精明的人,他不会想不明白我这么做的目的。我已经背叛了组织,而且手里掌握的信息不少,一旦为他所用将会成为有力的帮手,可我若投靠其他人则刚好相反。这个中内幕你二叔再清楚不过,所有他当然会来找我喽。”
 
我听得是目瞪口呆,但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二叔现在打算拉你入麾下?”
 
“是,打算,但他不信任我。如果我今晚计划成功的话,他才会那么做。”
 
他说完,脸上浮起了一丝笃定的笑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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