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文化的两个词源——西方
(2010-12-02 19:23:49)分类: 课程资料 |
现代英语中的culture一词的涵义有以下几点:
culture ['kʌltʃə]
n. 1.文化;文明 2.教养;修养;陶冶;文雅 3.【生物学】(微生物等的)培养;(培养出的)微生物;培养细胞;培养菌 4.耕种;栽培;养殖 5.训练;教化 6.【军事】地形沙盘 7.文化群落(有相同思想意识特征和某种特定生活方式的一群人)
vt. (cultured-culturing)1.= cultivate 2.【生物学】培养(微生物、细胞组织等);用(某营养物质)作培养基
——《21世纪大英汉词典》
英文里有两三个比较复杂的词,Culture就是其中的一个,部分的原因是这个词在一些欧洲国家语言里,有着极为复杂的词义演变史。然而,主要的原因是在一些学科领域里以及在不同的思想体系里,它被用来当成重要的观念。
最接近的词源是拉丁文Cultura,可追溯的最早词源为拉丁文colere。Colere具有一系列的意涵:居住(inhabit)、栽种(cultivate)、保护(protect)、朝拜(honour with worship)。其衍生的名词,虽然各具意涵,但偶尔会有部分重叠。因此“inhabit”是由拉丁词“colonus”(聚居地)衍生而来。“Honourwith worship”是由拉丁同cultus(礼拜)衍生而来。Cultura具有“栽种”或“照料”的主要意涵,包含了西塞罗所使用的词“cultura animi”(心灵的陶冶)——尽管它另外具有中世纪时的“礼拜”意涵(参较卡克斯顿﹝Caxton﹞在1483年将Culture视为“礼拜”的英语用法)。Cultura的法文形式是古法语couture(这个词具有自已专门的意涵)与culture(这个词到了15世纪初成为英文词),主要的意涵就是在农事方面照料动植物的成长。
Culture在所有早期的用法里,是一个表示“过程”(process)的名词,意指对某物的照料,基本上是对某种农作物或动物的照料。Coulter意指犁头,源自于拉丁文的culter、古英文culter;它经不同的语言渠道进人英文,具有不同的拼法:culter,colter,coulter;到了17世纪初期,culture这个不同拼法的词才出现(韦伯斯特﹝Webster﹞,《马尔菲公爵夫人》﹝Duchess of Malfi﹞,III,ii:“hot burning cultures”﹝烧烫的犁头﹞)。通过隐喻,这种词义演变为下一个重要阶段的意涵奠立基础。从16世纪初,“照料动植物的成长”之意涵,被延伸为“人类发展的历程”。直到18世纪末期与19世纪初期,除原初的农业意涵外,这其实就是culture的主要意涵。莫尔(More)写道:“对于他们心灵的陶冶(culture)与益处。”(1605年);培根提到:“心灵的陶冶(culture and manur-ante)”(1651年);约翰逊写道:“她忽略了理解力的培养(culture)”(1759年)。在词义演变的过程中,有两个重要的变化产生。第一,惯于使用隐喻,于是“人为照料”的意涵变得明显;第二,将几种特殊过程扩大延伸为一般普通的过程——这就是culture让人立刻联想到的意涵。很明显就是从后者的词义演变,“文化”这个独立的名词开始它的复杂的演变史,但是变化的历程是非常复杂的,且潜藏的词义有时候相当接近,以至于无法确定各个衍生词义的确切日期。作为独立名词的“文化”——一个抽象化的过程或这种过程中的产品——在18世纪末之前,不被重视,而且在19世纪中叶之前并不是很普遍。然而,早期阶段的这一种词义演变,并不是突然的,在弥尔顿的《建立自由共和国的简易之道》(The Readie and Easie Way to Establish a Free Commonwealth, 1660年)第二(修订)版里,有一个有趣的用法:“是的,宗教,散布更多的知识与礼仪(Knowledge and Civility),经由陆地的各个地方,通过传递,将政府与文化的大自然热能(natural heat of Government and Culture)广泛地传到遥远的地区;这些地区现在是处在麻痹僵冷、无人过问的状态。”此处,隐喻的意涵——“大自然热能”(natural heat)——仍然存在,而“civility”(参较Civilization)依然出现在19世纪cullure被预期使用的地方。然而,我们也可以用非常现代的意涵来解读“government and culture”。从弥尔顿的整个论点的大意来看,他所写的是关于普遍的社会过程;这即是一个明确的发展阶段。在18世纪的英国里,这一种“普遍过程”与阶级有明确的关系——虽然cultivation与cultivated的使用是比较普遍。但是在1730年有一封信(Killala主教写给Clayton太太;引自普兰姆﹝Plumb﹞所著的《18世纪的英格兰》﹝England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表达这一种清楚的意涵:“对于出生高贵的、有教养的人(persons of either birth or culture)而一言,将孩子抚养长大成为神职人员,并不是惯例。”艾肯塞德(Akenside)(《想像的愉悦》﹝Pleasures of Imagination﹞, 1744年)写道:“……既不是高贵的政府也不是文化(culture)所能够授予。”华兹华斯写道:“在这个地方,优雅的文化完全无人知晓”(1805年)。简·奥斯汀(《爱玛》,1816年)写道:“每一种教养与文化(culture)的优点。”
因此,很明显的是,culture的词义在英文中,不断地演变,朝向部分的现代意涵。这是在新的社会思想运动产生重大的结果之前。然而,如果要了解——借这一种18世纪末期与19世纪初期的运动——词义演变的过程,我们必须留意其他语言的演变,特别是在德国。
在法文里,一直到18世纪,culture总是伴随着一个含义,指的是“正在被栽培或培养的事物”(the matter being cultivated),正如同上述的英文用法。它偶尔被使用来当成独立的名词,时间可以追溯到18世纪中叶。比起英文中相同的用法,时间上是晚得多了。另一个独立名词“civilization”也出现在18世纪中叶;它与culture的关系从那时起就非常地复杂(参较Civilization与下述的讨论)。在德国,此时有一个重要的词义演变,这个词借自于法文,18世纪末期拼为Cultur,19世纪起拼为Kultur。它主要的用法仍然是作为civilization的同义词:(一)指的是抽象意涵——“变成civilized(有礼貌)与cultivated(有教养)的一个普遍的过程”;(二)指的是启蒙时期的历史学家——通过18世纪流行的普遍历史观——所确立的civilization的意涵——作为一种描述人类发展的世俗过程。在赫尔德(Herder)的作品中,有一个重大用法的改变。在他的未完成著作——《论人类的历史哲学》(1784-1791年)里,他提到Cultur:“没有比这一个词的意义更不确定的事情;将这个词应用到所有国家与历史时期是最虚假的一件事。”他批判这一些普世历史学的假说:civilization或culture——人类自我发展的历史——就是我们现在所称的非线性的历程,导致了18世纪欧洲文化的高峰。的确他抨击他所谓的欧洲对于全球四个区域的征服与宰制,并写道:
全球所有地区的人,你们随着岁月而毁灭。你们活着并不是仅仅要用你们的骨灰为土地施肥。死后,你们的后代应该会因为欧洲的文化而变得高兴。“优势的欧洲文化”这个念头其实是对于大自然尊严的一种极大的侮辱。
他主张在一个重大的改革里,有必要提到复数的culture:各种不同国家、时期里的特殊与不同的文化,而且是一个国家内部,社会经济团体的特殊与不同的文化。这一种意涵,相对于正统、主流的文明(civilizations),在浪漫主义运动中广为流行。它首先被用来强调国家的文化与传统的文化,包括“民间文化”(folk-culture)的新概念(参较Folk)。它后来被用来批判这一种新兴的文明所具有的“机械的”(Mechanical,参见本书)特质,因其具有抽象理性主义与现代工业发展的“无人情味”(inhumanity)。它被用来区分“人类的”与“物质的”。就政治的层面而言,在这个时期,它经常摆荡在极端主义与反动之间,而且经常在主要的社会变化所产生的混乱中,融合了这两种要素。(我们应该注意到,虽然它的词义变得更加复杂,但是一直到1900年,类似的区别,尤其是“物质发展”与“精神发展”的区别,才由洪堡﹝van Humboldt﹞与其他人所提出:将词汇的意涵做个大逆转,culture指的是物质层面,而civilazation指的是精神层面。然而,大体而言,这一种与他人不同的区别却成为主流。)
另一方面,在德国从1840年代起,Kultur这个德文词被使用,其意涵与18世纪的“普遍历史”(universal histories)所使用的civilazation相同。重大的创新,就是克莱姆(G. F. K1emm)的《人类文化史通论》(Allegemeine Kultturgeschichte der Menschheit, 1843-1852年)——从野蛮、驯化到自由。虽然美国人类学家摩尔根追溯到可与之相比的阶段,使用了“古代社会”一词——其发展的极致为“文明”(civilaization)——但是克莱姆所提到的意涵仍持续存在。英文里泰勒的《原始文化》(Primitive Culture, 1870年)直接引用此意涵。循此方向,我们可以追溯现代社会科学里的普遍通用意涵。
这个词的现代词义演变的复杂性与现代用法的复杂性,于是可以被察觉出来。我们很容易可以辨识出这种“依赖一种持续性的自然过程”之意涵:如“甜菜文化”(sugar-beet culture),或者辨识出1880年代以来,应用在专门的细菌学方面的意涵,如“细菌文化”(germ culture)。但是一旦我们跨越这一种有关自然的意涵,我们必须认清下述二大类的区别,其中两大类我们已经讨论过:(一)独立、抽象的名同——用来描述18世纪以来思想、精神与美学发展的一般过程;(二)独立的名词——不管在广义或是狭义方面,用来表示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关于一个民族、一个时期、一个群体或全体人类),这是根据赫尔德与克莱姆的论点而来,但是我们也必须了解第三类;(三)独立抽象的名词—用来描述关于知性的作品与活动,尤其是艺术方面的。这通常似乎是现在最普遍的用法:culture是指音乐、文学、绘画与雕刻、戏剧与电影。“文化部”(Ministry of Culture)负责推动这些特别的活动,有时候会加上哲学、学术、历史。第三类的用法,在时间上较晚出现:我们很难知道明确的时间,因为它是由第一类的意涵衍生而来:这种指涉思想、精神与美学发展的一般过程的概念,被有效地应用,进而延伸到作品与活动中。然而,它也从早期的意涵——“过程、历程”——衍生出其他含义,参较“进步文化的美术”(Progressive culture of fine arfs);米勒(Millar)的《对于英国政府:一个历史观点》(Historical View of the English Government, Ⅳ, 314, 1812年)。在英文里,第一类与第二类的意涵仍然很接近;有时候基于内在原因,它们是无法区分的,例如:在阿诺德的《文化与无政府状态》(Culture and Anarchy, 1867年)里;而第二类意涵是由泰勒——《原始文化》——继克莱姆之后,强力地引介进入英文。第三类的重大演变,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
而对culture持续复杂的演变,我们很容易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应——选择一种“真实的”、“合适的”或是“科学的”意涵,而排斥其他不严谨或是令人困惑的意涵。在克罗伯(Kroeber)与克拉克洪(Kluckhohn)的杰出研究著作《文化:对于观念与定义的评论》(Culture: a Critical Review of Concepts and Definitions)里,北美洲人类学的用法实际上是被视为一种常规。很明显的是,在一个学科领域里,观念性的用法必须被澄清。但是一般而言,就是词义的变化与重叠才显得格外有意义。这种复杂的意涵,说明了复杂的关系:(一)普遍的人类发展与特殊的生活方式,两者间的关系;(二)上述两者与艺术作品、智能活动的关系。格外有趣的是,在考古学与“文化人类学”(cultural anthropology)里,“文化”或“一种文化”主要是指物质的生产,而在历史与“文化研究”(cultural studies)里,主要是指“表意的”(signifying)或“象征的”(symbolic)体系。于是,这个核心问题——“物质的”生产与“象征的”生产两者间的关系——经常变得困惑难解,然而却更常被隐藏起来。这两者间的关系,在最近的一些争论里——参较本人著作《文化与社会》(Culture and Society)——总是彼此相关而不是互为对立。在这一种复杂的争论里,存在着基本对立的观点,同时也存在着重叠的观点。可以理解的是,也存在着许多尚未解决的问题与困惑的答案。但是这一些争论与问题,是无法借降低实际用法的复杂性来解决的。这个观点,对于culture这个词在其他语言的用法也是相符的。在德文、北欧语言与斯拉夫语系里,人类学的用法是很普遍的,但是在意大利文与法文里,culture这个词的人类学意涵很明显次于艺术与知识的意涵,也次于“人类发展的普遍过程”的意涵。各种语言之间,一如一种语言内部之间,意义的复杂与变异显示了思维观点的不同、暧昧或重叠。这些不同的含义,无论以何种形式出现,必然包含了对于活动、关系与过程的不同观点——这些不同的观点,是蕴含在culture这个复杂的词里。那就是说,这种复杂性并不是在culture这个词里,而是在于这些不同的含义所呈现的问题里。
我们有必要检视相关的衍生词:cultivation(耕种、栽培、教化)与cultivated(被耕种的、有教养的、优雅的)。这两个衍生词在17世纪经历了同样的意涵演变——其隐喻的延伸意涵是由自然界扩及到社会教育的层面。在18世纪,这两个词格外具有意义。柯勒律治在19世纪初期,将文化与文明做了一个典型的区分,他写道(1830年):“恒久的差别,以及与偶然性的对比,存在于cultivation与civilization两者之间。”表示文化的意涵之名词culture实际上是消失了。然而,形容词culture仍然被普遍使用,尤其是关于“礼节”与“品味”的意涵。Cultural这个重要的形容词的使用,始于1870年代;它在1890年代变得相当普遍。在现代用法里,culkure这个词只有在被普遍视为具有艺术的、资讯的或人类学意涵的独立名词时,才会出现。英文里,对于culture这个词的敌视似乎源自于对阿诺德的文化观的批判。在19世纪末与20世纪初,这种敌意加深,可以和对aesthete与Aesthetis(参见本书)的敌意相提并论。culture与class distinction(阶级差异)二者间的关联性产生了一个谐拟词——culchah。另外一方面的敌意,是与1914—1918年世界大战期间或之后的反德情绪有关(反对德国人对于Kultur观念的宣扬)。这种敌意一直持续存在,可以由最近美国常用的一个片语——culture-vulture(文化秃鹰)——看出端倪。有意思的是,所有的敌意(惟一的例外是临时性的反德联盟)皆与强调下述意涵有关:知识优越(参较Intellectual这个名词)、精致幽雅、“高雅”(high)艺术——culture——与通俗(Popular)艺术、娱乐的差异。它因此记录了一个真正的社会历史,以及一个非常困难与困惑的社会文化发展阶段。有趣的是,culture与cultural及其衍生词sub-culture(次文化——一种可以辨识的小型团体之文化)的社会与人类学的意涵,稳定、持续地扩大。这种用法,除了在某一些领域(很明显的例子是大众娱乐)外,不是避开就是有效地减低敌意及其相关的不安与困窘。Culturalism(文化主义)——与社会分析里的structuralism(结构主义)形成一种方法学上的对比——的最近用法仍保留了许多早期的晦涩难解之意涵;这种用法未必避开这一种敌意。
综上所述,西方的culture一词与中国古代“文化”一词的“文治教化”内涵比较接近。所不同的是,中国的“文化”一开始就专注于精神领域,而culture却是从人类的物质生产活动生发,继而才引申到精神活动领域的。从这层意义上分析,culture的内蕴比“文化”更为宽广,而与中国语言系统中的另一词汇“文明”更加切近。
日语“文化”一词,溯其语源,开始是出于意为“耕作”的拉丁文Cultura,到18世纪以后,其含义又演变为大体具有如下4种含义:个人素养;整个社会的知识,思想方而的素养;艺术、学术作品的汇集;以及引申为指一定社会的生活全部内容而言(日本小学馆《万有大百科事典》,1974年版)。
由此可见,日本学者将culture翻译为汉字词“文化”是比较恰当的。
本部分主要参考:
1.【英】雷蒙·威廉斯:《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词汇》(Keywords: a vocabulary of culture and society, by Raymond Williams, 1976),三联书店,2005年3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