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我的吸烟史,用“长久”一词形容,想来亦不为过。
我的吸烟生涯始于1983年,是师弟兼好友梁君把我引上这条路的。那一年我20岁,在一所乡中学教授语文课并担任班主任。那年暑假刚刚结束没几天,学校又迎来了几位新毕业的老师,其中便有我在地区师专的师弟梁君。高中时他低我一届,在师专自然也就晚我一年毕业。不曾想,毕业之后我们又能共事一处,彼此都十分高兴。
梁学弟在师专学的是化学专业,故而顺理成章地做了我们学校的化学老师。那时,我们学校每个年级设有四个教学班,他每周需为初二年级的四个班上8节课,显得颇为轻松。学校那时没有专门的学科办公室,老师们都是在各自的单身宿舍备课和处理事务。梁君闲暇时便常到我的宿舍神侃闲聊,期间不时点上一根香烟,悠然自得地吸着。初见他吸烟,我有些吃惊,问他:“记得你以前不抽烟啊!何时有了这爱好?”
他没有立即回我的话,而是先吸了一口香烟,等丝丝缕缕的烟雾从他鼻孔慢慢散出,他才脸上漾着笑意,一副陶醉之态,说:“大二那年的春节期间吧!嘿嘿!这一抽就放不下了。”说着,他从褂子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抻出一根递向我,“来一根尝尝!就尝尝嘛,挺好玩儿的!”
我好不犹豫地摇头摆手拒绝了,说:“吸这玩意儿有啥好处?人们都说吸烟有害健康,不伤身体才怪呢!再说,抽起这玩意儿得增加花项吧?咱工资又不高,还是俭省些好!”那时,我上班刚刚满一年,定级后的工资是42.5元。
他把抻出的烟放进烟盒,丢回口袋,又吸了一口手中燃着的烟,说:“咳!有害健康只是那么说说而已,言过其实了,怎么能感觉到它伤害身体?相反,抽口儿烟还能提精神呢!俗话讲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嘛!再说了,这烟又不贵。”说着,他又掏出那盒烟,“啪”地扔到我办公桌上,“这种‘荷花’烟不仅好抽,还很便宜,才两毛九。”那时候,梁君总吸一种浅绿色烟盒的“荷花”牌香烟。
从那以后,他便经常向我普及有关吸烟的逸闻趣事。他说:“抽烟这种行为还真不是咱中国人发明的,是明朝那时候从西方传来的,大概率是下西洋的郑和引进的。”他也曾说:“有人说吸烟不是好习惯,是陋习,可世界上好多名人都是铁杆烟民。像咱们国家的伟人MAO和DENG,他们吸烟就很厉害嘛!苏联的SIDALIN,古巴的卡斯特罗,还有英国的丘吉尔,都是烟不离手的领袖人物。如果他们不吸烟,那在世界人眼中,他们的光辉形象还完整吗?”他还说:“可别瞧不起这小小一根烟,其作用可大了。它自带一种诱人的香气,所以叫‘香烟’。点燃香烟吸到体内能提神醒脑,这个特点凡是吸烟者都有切身体会。那些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就是靠它运筹帷幄,扭转乾坤,创造历史的。有人对吸烟的妙处总结得很到位,说‘抽棵烟,赛神仙,解渴、解饿、解心烦’,当然,这样的感受是底层老百姓总结出的……”梁君说着,就又抽出一根扔给我,“不信点一根你试试,看我说得对不对!”随即“咔嚓”一声,打着打火机,凑到我跟前……
如此三番五次,真把我的胃口吊了起来,便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吸到嘴里,感觉到的是满嘴的辛辣,也根本没有嗅到他所说的“诱人的香气”,而是嗅到了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儿。我赶忙把嘴里的烟喷出来,攒眉咧嘴说:“上了你一当!这滋味儿可真不咋地。”
梁君看着我的怪模样,“哈哈”笑着指着我说:“看你!把抽烟整的跟喝汤药似的,有那么难受吗?抽烟不是你那样的。你那样子抽烟,是感受不到舒畅与通泰的。得咽下去。”他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起来,说:“抽烟的要领是,浅吸,深咽,慢过鼻。就是说,不能吸得太狠,吸进嘴里要经过喉咙,再深深咽到肺部,然后再慢慢从鼻腔呼出。你看我的——”他吸了一口烟示范了一遍,又说,“这样才能感受香烟的妙处。”……
那时,我们刚刚步入社会,正处在把无聊当有趣、把随流当成熟的年纪。因此,在梁君不厌其烦、诲人不倦地引导下,我很快就与他“同流”了。
那以后,我便成了烟民大军中的一员。从最开始的一天一根,渐渐地发展到一周一包、五天一包,再到三天一包。达到这个水平,我大概用了半年时间。这个水平,我保持了6年多。那时所吸的烟早已不是刚开始时的“荷花”牌,而是换成了更加便宜的、只卖一毛八分钱的“官厅”牌。
印象中到了1989年下半年,我的工作发生变动,从中学调到了机关,开始撰写公文。那时没有电脑,公文一律在稿纸上写和改,且时常加班加点,甚至整夜不歇,烟瘾也随之愈发大了起来,到了一天吸一包,甚至一天吸两包的程度。
记得是1994年初冬的一个下午,快下班时,突然接到一项紧急任务,为大领导起草“全县小康建设动员会”主旨讲话。大会通知已经下发,第二天上午9时正式召开。时间如此紧迫,只能开夜车了。我那时在办公室担任综合材料科科长,于是便与我的顶头上司、分管我们科的副主任许哥一同“打铁”赶写领导讲话。我俩整整一夜片刻未歇,一边查阅资料、核对数据,一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凑起了文章。到早晨5点来钟的时候,讲话稿杀青,写了24页稿纸、近7000字。为赶在早饭前把稿子交到领导手中,我又快速地理顺着重抄了一遍。我俩把稿子送到领导办公室后,心里没底,不知领导是否满意、稿子改动大不大。我们在一旁忐忑地等待着。领导快速地浏览着,不住地点头,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完最后一页,领导拍拍稿子说:“很棒!一个字也不用修改,大会上我就照着念了!”他又看看我俩,说,“一宿没睡吧?真是辛苦了,快补补觉去吧!一会儿的大会让他们组织。”
如此长的讲话稿,一次性通过,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回到办公室,开始整理乱糟糟的办公桌,这才发现我俩一晚上竟抽了整整5包“官厅”烟。那时,我已经享受副科工资,每月能挣到四百多元。
我吸烟最凶的时候,是在那场突如其来的“feidian”yi情期间。那是2003年的初春,我在一个镇担任“一把手”。彼时,人们对“feidian”yi情诚惶诚恐。上级要求县、乡、村三级对人员流动,特别是对从yi区回来的人必须严加控制、严防死守,县内各村、各主要路口都要设哨卡,乡镇要设“隔离点”。那段时间,我每天除了要巡查各村、各路口的岗哨,也要对“隔离点”的人员变化情况时刻掌握,还要参加县里每晚12点雷打不动的疫情防控调度会,汇报情况、落实相关举措。这样一来,每天有效的休息时间超不过四小时。哪里有那么大精神头啊!就只能靠香烟撑着。
我那时已经改吸红云烟,每天吸5包。这个吸烟量,现在看来大得不可思议,但确实是真的,没有丝毫夸大。我那时早已是正科职级,工资六百多元,自己抽烟还是负担得起的。
当然,yi情过去后,我抽烟的数量也随之降了下来,又恢复到了每天两包的水平。
2004年6月,我调回机关任职。工作量小了,工作压力也轻多了,可抽烟量并未减少,依然是每天两包。期间,也曾有过戒烟想法,但终因决心不大而不了了之。直到2005年3月,我才痛下决心,十分干脆地戒掉了香烟。从那时起,跟随我二十一年半的吸烟习惯,彻底远离了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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