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看到艺人标谤自己“演戏不要命”，其实真正演戏不要命的，是宋代艺人。宋代的杂剧艺人，常常因为演戏丢掉性命，这种勇气，古今中外谁人敢敌？

中国戏剧的萌芽，最早始于周朝，在那些带有明显宗教性质的祭祀仪式中，你可以看到中国戏剧在胚胎时期的影子。然而，中国戏剧的真正诞生，却始自宋代杂剧。

杂剧，也就是杂戏，它是歌舞、音乐、调笑、杂技等各种艺术拼凑而成的一种艺术形式。比如杂剧《目连救母》中就含有大量的杂技成份。据专家介绍，《目连救母》演出的时候，都会在戏台底下放一口棺材。因为表演过程中有很多惊险动作，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所以不得不常备一口棺材来葬演员。

宋代艺人“艺胆包天”，非常勇敢，除了因惊险动作丧命的，也有一部分因戏剧情节针砭时弊、讽刺朝政而丧命的。据记载，在宋朝宰相秦桧举办的一次宴会演出中，几位杂剧演员因为嘲讽当朝宰相秦桧而命丧黄泉。

秦桧，字会之，宋朝宰相。因以“莫须有”罪名处死了北宋名将岳飞，而成为中国历史上十大奸臣之一。公元1127年四月，“靖康之变”中金兵掳走了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宋高宗建立南宋政权后，任用秦桧为宰相。秦桧主张与金人讲和，不想迎接徽、钦二帝还朝。对此，当时的老百姓纷纷议论，非常不满。

据史书记载，有一次，秦桧在自己的相府中设宴庆贺，宴席中，杂剧演员在台上演戏。一个演员扮作参军上场，颂扬秦桧的功德。另一个演员搬着一张太师椅跟着出来，参军正预备坐椅子，忽然帽子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用来束发的两个环形小巾。

搬太师椅的演员就问参军：这叫什么环？参军回答：这叫“二胜环”。搬椅子的演员就打了一下参军的头，说：你光知道坐太师椅，怎么把“二胜环”就扔到脑后了？

此话一出，宴席上的客人都吓了一跳。原来，“二胜环”与“二圣还”谐音，演员借着骂参军的机会，嘲讽秦桧只顾自己当官，却把“迎接徽、钦二圣还朝”的事丢到了脑后。

除了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嘲讽当朝宰相，宋代艺人还在一次宫廷演出中，不失时机地对当朝的帝宋徽宗和权臣蔡京嘲讽了一把。

宋徽宗赵佶在位期间，穷奢极侈，重用奸臣蔡京、童贯等人主持朝政。史书记载，蔡京任宰相时，为了搜刮民财，命令铸大钱，一个当十个，名为“当十钱”。

由于“当十钱”面额较大，老百姓拿出去消费时，常常找不开零钱，使用起来非常不方便，于是艺人们由此创作了一出《当十钱》的杂剧，用来讽刺这项货币政策的弊端。

在一次宫廷宴会的演出中，杂剧艺人们便为宋徽宗上演了这出《当十钱》。表演中，一个艺人扮演卖豆浆的小贩，另一个扮演过路人喝了一碗豆浆，给了一个“当十钱”。一碗豆浆一个钱，要找回九个钱。可是卖豆浆的人说：“我刚上市，没有零钱，你多喝几碗吧。” 喝豆浆的人没办法，连喝了五、六碗，捧着肚子说：“喝不下去了，这不过是个‘当十钱’，要是相爷再改成当百钱，可怎么得了哇！”

话一出口，台下轰堂大笑，宋徽宗也忍不住乐起来。在一片笑声中，杂剧艺人运用巧妙机智的讽刺，起到了极好的劝戒效果。在这之后，宋徽宗就下令禁止再铸大钱，停止了“当十钱”的使用。

在宋代张泽端的《清明上河图上》中，可以看到北宋都城汴梁的繁荣与热闹。经济的发达，使得各种戏曲、歌舞、杂剧等通俗艺术大为兴盛，娱乐场所也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

宋代的娱乐场所，往往是在集市的空地上设置围栏，称为“勾栏”或“瓦舍”。它的建造形制，有点像宋代的神庙或戏台，规模可大可小，大的可容纳数千人，小的仅容纳数十人。

据南宋吴自牧的《梦粱录》记载，南宋杭州城内外就有１７处勾栏。宋代《东京梦华录》中也记载，当时的勾栏已经遍布汴梁东西南北四城。勾栏里的表演，百戏杂陈，雅俗共赏，除了杂剧，还有傀儡戏、影戏、优戏、歌舞、杂技等。这些五花八门的艺术形式，一起挤进了勾栏这个开放的演出场所，在这个共同的舞台上，各种艺术形式之间既相互竞争，又相互交流，逐渐形成了杂剧这样一种以歌舞演故事的艺术形式。

杂剧自宋代诞生后，经过几代杂剧艺人的不断完善，实现了元代杂剧的辉煌成就，呈现出中国戏剧的黄金岁月。大浪淘沙，宋杂剧的一些经典剧目，如《目连救母》也代代相传，持续了几百年的时间，一直到明代，每当演出《目连救母》时，仍旧是举国若狂。

这组现藏于河南博物院宋代杂剧雕砖，可以让我们看到宋代杂剧艺人的形象。这组砖雕出土于河南温县西关的一座宋代墓葬，共五件，形制、大小相同，一律是长 37厘米、宽17厘米的青砖，砖上的图案，先用传统木雕的剔地法雕出轮廓，再用阴线刻出人物的神态、衣纹和道具，虽然只是廖廖数笔，却线条流畅，生动传神地刻画出杂剧人物的不同造型。

一场完整的宋代杂剧，包括末泥、装孤、引戏、副净和副末五个角色，这五个角色的装扮、表情、动作各异，分别在杂剧表演中担负着不同的使命。这组杂剧雕砖，五个人物角色样样俱全，向人们呈现出宋代杂剧的完整面貌，对于中国戏曲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历史资料。

从这些生动传神的杂剧雕砖上，我们可以想像宋代杂剧当年的热闹与辉煌。它不仅受到宋徽宗等当权阶层的青睐，更得到平民百姓的喜爱。无论是在平常生活中，还是在年节祭祀的时候，都要有杂剧的助兴演出，杂剧已经成为当时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内容了。

古人视死如生，生前的欢乐，希望在死后照样享受到。当人们带着对杂剧的热爱离开人间，杂剧雕砖就成为当时最为普遍的墓葬装饰，出现在宋代人的墓葬中，长久地陪伴着戏迷们。

文、陶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