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尼采

 

1

 

w坐在我对面，言语仪态都透着一股“恰到好处”。他算得上一个成功的中年男人。事业有成，有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妻子，感情很好。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没有什么困境。

 

但就像所有相声的“包袱”一样，总是有“转折”。接下来w说出的故事，或者说“事故”，也许并不稀奇，他说自己一边深爱着娇妻，一边保持身体出轨的状态很多年。

 

这可能和大部分所谓的“渣男”的故事无异。但是w的不寻常在于，他的出轨故事里，我听到更多的不是享受。而是“求生”。

 

 

2

 

他说，我用出轨来更好地活

 

“我出轨，对那些女人是一丁点感情都没有的。对我来说，就像憋尿憋得很急了，赶紧上了个厕所。松了口气罢了。”

 

他说完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说他这样比喻不是侮辱女性的意思。

 

“可能很多男人会羡慕我家里有个年轻貌美的老婆，但是其实我和老婆做爱，从来都没法享受。因为我总是忍不住要去考虑她的感受。有时候她也会主动地为我做多一些，我就会心里很有压力，觉得自己亏欠了一样。我知道她爱我，也想满足我。但是我就是没法彻底放松。”

 

w说他出轨的对象比较特殊，一般是相貌普通，但有抖m气质的女人。就是骨子里透着乐于伺候，以服务他人为享受的女人。

 

“这种特定类型的女人，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们能让我充分地放松，解压啊。我不需要去顾及她们的感受，也不会觉得因为‘享受’了被她们服务而感到亏欠。很轻松。”他很快回答了我的问题。

 

“除了做爱上的这种压力，不想亏欠的感觉，其他方面还有没有类似的感受？”我问。

 

“嗯，这是一方面吧。工作上我也尽量不亏欠，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可以做吧。”他以一种笑谈的口吻说着，脸上也渗出笑容。顿了一会说：“家里其实也是，我父母和妹妹有什么事都找我的，当然，我也习惯了。”他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股骄傲。“包括我岳父母，他们什么事都爱找我的。还有我那个小侄子，刚读一年级，手表电话也经常打给我。”

 

“这样听起来你在家庭里，好像非常重要呢。”

 

他点点头：“习惯了。从小就这样。我比较有主见吧可能。家里有点什么事的，反正最后都是我来决定。老婆年纪又比我小这么多，那我肯定也是多承担多宠着她点的。”

 

“感觉真是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好’丈夫啊。”

 

他笑了笑，“我确实应该做的都做了。我父母就不用说了，吃的喝的用的，我都是定期往家里买，他们啥都不用操心。我妹嫁给我妹夫，我怕她腰杆不硬，给她买了辆好车当嫁妆。侄子每年生日啦节日啦，我从来没少过大件儿礼物。现在岳父母也是，应该做的都做周到了。”

 

“嗯，好像非常完美。工作，家庭，各种关系，就像运作完好的流水线。这么多‘应该’的事情，你也很‘应该’的尽全力做着。这条流水线你也确实维护得非常好。但也让你感到疲累？压力？”

 

“对。是。”他听完我的话，刚才还带着一些骄傲自满笑容的脸上，缓缓展出了一股愁容。

 

“我和她们做爱，真的很解压。感觉完全可以什么都不顾及，就是享受愉悦。很单纯。就像我说的上厕所一样。就是单纯地本能释放。然后我回到生活中，又可以有精力去维护好一切。所以我真的是为了更好地爱老婆，更好地生活。如果我不出轨，我不知道会怎样，可能会很狼狈，没地方充电。我用这样的方式来维持我正常的生活。可能听起来在给自己出轨找借口啊，但是确实，这是我的真心话。”

 

“嗯，你的形容让我感觉就好像这个出口是你用来像在游泳的时候换气的动作一样，是为了得以游到终点的办法。你需要一点间隙，得以让自己换口空气，再回到生活中。是这样的吧？”

 

3

 

为何出轨成了你的桃花源？

 

“人们在这样的日常中构建意义，构建愤怒和喜悦，构建自我和无我

一个好女儿，一个好母亲

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儿子

一个努力的人

这样的建构就像一个死循环

就连偶尔跳出来的觉察

也是这个系统的一部分

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是作茧自缚

构筑了更复杂的绑架体系”

 

w说完这些，深深地叹了口气。在他的讲述里，我仿佛看见了那个栩栩如生的画面。这边将自己内在婴儿般的脆弱和狼狈一股脑地藏入了不知名女人的激情怀抱中，那边才有力气装扮成一个看似完美的丈夫，儿子，老总。就像一个破了洞的气球，充上了气，很快又面临干瘪。

 

那些心甘情愿享受服务他的女人们，以服务他为乐趣。于是她们的欲望和他的欲望恰好重合了。以他所感，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才能得到完全地被涵容的释放感。他这张“干瘪”的皮囊才能得以舒展开。

 

这样的出轨，听起来确实更像是求生欲。

 

我曾听到过很多男人的说法，他们觉得婚外身体的出轨，都是可以被忽略的。因为他们并不想破坏家庭，也并非不爱妻子。而是压力太大，或者一些社交需要。他们可能没想过，这些外部因素的促成，可能是因自己潜意识某些需要的呼唤而推动的。

 

严重程度如w一般的，可以用“求生欲”来形容。程度弱一些的，就像遁入桃花源。万般无奈疲累暂放下，片花不沾身地再回到家。

 

不管是求生还是桃花源，彷佛都只有这些短暂逃离出来的瞬间，才真正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那丝属于自己心底的久逢甘露的甜美。

 

不管出轨带给了他们什么样的快感和满足感，这里面都可能对应着一个匮乏，一个未满足。

 

为什么他们只能分裂出两个部分来满足自己，却不能在某一个部分里找到满足感？当然，这里我们不是要置评婚姻的形式问题。而是一个人对自己无意识部分的探索，他是否能借由这样的分裂，看见自己内在真正的渴望和一些发生。

 

在w的疲累里，我看见了他用很多的“应该”将自己推到了那个太过于“完美”的位置上。也许在重男轻女的制度下，男人所承担的“应该”是要比女性多一点的。他们大多被寄予很多的期待。

 

如果一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只有很多的被期待，而又经常被忽略他的感受，很多基本的心里的欲望不能被满足。那他很可能会发展出一些能力，来让自己显得比较聪明，尝试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感，以此来获得自己的立足之地。

 

这就相当于是此路不通，另寻他路。孩子渴望得到父母情感上的，自己个体欲望上的回应，但是得不到的时候，就转向了去满足他们的欲望和期待来得到这个回应。

 

那么w就是这样，他在努力做好各种角色，来满足别人的欲望。而这些过程中，他的个体欲望和感受的部分就被大量弱化和压抑了。

 

就像很多孩子从小被要求努力学习，考上大学，结婚生子。这一系列似乎都“很正确”，自己也认为应该好好学习。以至于都分不清楚是自己单纯的欲望着学习，还是因为“应该”学习而爱学习。

 

所以，这样的他们，就会在使用这些能力的时候，没办法产生相应的，属于他们自己的真实感觉。也就是w会说那些都是“应该”做的。是被某种规则，或者道德所占据着的状态。所以他在生活工作中做着各种努力，但是并不是为他自己的欲望做的。就难转化成和他自身相关的那种存在感和确定感。

 

他会渴望能有自己的感觉，想要有真正的自我存在感。但是，他在关系中其实又很微弱的，虽然看似都是他在做主导，其实是在工具性地使用自己来得到他人的认同。是一种很隐秘的讨好的状态。所以他就采取了出轨的方式，向外部去寻求这种自我的空间，在这个“反叛”的行为当中，他一下子感觉到了这种强烈的自我存在感。

 

 

4

 

“出轨”只是表象

 

当然，我们并非只是为了理解他们“背后的苦衷”。更值得做的是，借由他们的苦衷，来反观一下自己。付出者是可怕的，被付出者所吸引而呆在付出者对面的人，也是要警惕的。

 

我听到很多婚姻或者爱情破裂的理由是：出轨了。

 

“出轨”只是一个很表象的结果。如果你在出轨的时候，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感到特别的爽。那么，是不是你在生活中有什么部分是特别不爽的？也许我们可以用这个简单粗暴的逻辑检视一下自己。

 

这时候需要的是勇气和精进，好让自己看清更细微的感受，而不是被粗重的快感所覆盖。深入去探索它，看看心究竟要去到哪里，只是去观察它，别急着去回应它。或者也可以寻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去更好地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