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还是教育？

（不止于足球的足球反思之九）

惊奇是有限游戏中取胜的一个关键因素，这在足球比赛中称之为出奇不意。

在像足球比赛这类的有限游戏中，出奇不注意意味着对手的措手不及，这就大大提高了游戏的趣味性与观赏性，当然出提高了获胜的可能性。对手狡猾狡猾滴，是一件让人相当伤脑筋的事情，因此有限游戏的参与者必然力图让自己的所有举动都具有隐蔽性和欺骗性，声东击西、虚张声势、装模作样等都是必备套路，谁能够让对方上当，谁就可能改变现状；谁在一局游戏中能够制造唯一的惊奇或更多的惊奇，谁将赢得赛局。

在无限游戏中，由于参与者的目的不是战胜对手，而是让游戏更好玩更好看，所以他们在期待惊奇与创造惊奇的状态中继续游戏，从中体验惊奇带来的乐趣以及给自身带来的成长。并因此决定了，无限游戏的参与者会以完全开放的心态展开游戏。这种开放不是不保留任何隐私或秘密，而是展现一个不断成长的动态自我。

在有限游戏中，惊奇导致游戏结果的改变，或者是游戏的结束；在无限游戏里，惊奇带来游戏过程的精彩，并且成为游戏继续的原因。不能持续地制造惊奇，大家玩的就没劲了，游戏就失去了生命力。

玩有限游戏，需要预判对手，重点是防止惊奇的出现与应对可能出现的惊奇；玩无限游戏，关键是为创造惊奇与迎接惊奇做好准备。应对惊奇需要系统训练，为创造惊奇与迎接惊奇做好准备需要良好的教育。

教育是挖掘过去越来越丰富的东西，并揭示更好的可能性；训练是将过去视为已结束的时间，将未来视为将要结束的时间；教育是引导人不断地自我发现，训练则引导人走向最终的自我定义；训练是在未来重复已完成的过去，是熟能生巧的功夫；教育是将未完成的过去延续到未来，是体察、认识与尝试更多的可能性。

学校教育之所以常常受到诟病，教育部门之所以提出素质教育理念，原因就是学校教育长期以来事实上是在“训练”上下的功夫很多，真正用在教育上的功课反而较少。而素质教育始终难有突破，则是因为分数决定命运的现实压力太大，让学校、家长与学生无法从有限游戏进入无限游戏。教育原本是无限游戏，考试升学是有限游戏。高分低能之所以成为一种现象，正是因为单纯的“训练”只能解决熟练而不能解决变与应变。

中国足球运动的状况其实和教育部门的情况真的很神似。学生存在高分低能，球员存在高薪低能。中国足球界有训练无教育是个普遍现象。训练当然是必须的。没有大量的刻苦训练就不能将他人与自己过去积累的技术、战术与经验固化起来，并熟练运用。但是，只有训练没有教育又是很不够的。训练解决的是基本功问题、基础性的东西，训练水平决定了不至于差到哪里去，而良好的教育才能解决未来会好到哪里去的问题。

学校里有教师，运动队里有教练。教师是什么含义？教育者与为人师表的实践者。教练的含义是什么？教育者与训练者。现实的状况是什么？学校教师在“训练”学生上办法不少，而在教育与言行一致的生活实践上没有能够尽职尽责。足球教练基本上都是只有训练没有教育。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教育意识不足，教育能力也很欠缺，不知道教与不会教的问题并存。要解决中国足球不断重复老故事的问题，在教育上下手是当务之急。不懂得教育的教练不是合格的教练，在教练岗位上工作就是误人子弟。训练与教育是两个翅膀，少了任何一个都飞不起来。

训练与操作能力正相关，教育和想象力、创造力正相关。训练可以产生工匠，而不会产生艺术家。良好的训练可以保证未来不重复过去的错误，而良好的教育才能够让未来不断出现惊奇与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