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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讽:一种间接的艺术

(2020-08-13 06:44:50)
分类: 诗论

反讽:一种间接的艺术

苗雨时

 

诗歌反映人生、表现感情,一般不采用直叙、直言的方式,而追求暗示性和间接效果,以便造成言外之意,韵外之致。反讽,就是这样一种重要的表现手段。请看北岛的《履历》:

 

    当天地翻转过来

    我被倒挂在

    一颗墩布似的老树上

    眺望

 

说的反话,表达的是正题,以颠倒的语言表达了新人的历史反思。这就是诗歌的反讽。

反讽,是西方新批评派的一个术语。这个词源于希腊文eironia,意思是指希腊戏剧中的一种角色类型,他在自以为高明的人面前假装无知,尽说傻话,但最后证明傻话是真理,使高明者大出洋相。说的是一种话,意思另有所指,这种性质运用到诗歌中,就是“通常互相干拢、冲击、排斥、互相抵消的方面,在诗人手中结合成一个稳定的平衡状态”(瑞恰慈),正与反构成诗歌表现的张力。所言非所指,言此而意彼,显示了诗歌反讽的基本格局和效能。

反讽在诗歌中之所以有趣和有力,就在于它表达得微妙,不那么直白浅露,而使读者思而得之。反讽的意会是由于诗人与读者之向达成一种特殊的谅解和默契。这样在潜在的交流与沟通中,就必然增强诗歌的审美效应和启示力量。例如,埃·迭文森的《心啊,让我们忘掉他》:

 

    心啊,让我们忘掉他!

    你和我,在今宵!

    你可以忘掉他的温存,

    我可以把他的风采忘掉,

    待你做好准备,告诉我,

    我马上开始!

    快呀,你如果落后,

    我又会把他想起。

 

明明是不能将他忘掉,却偏偏说:“让我们忘掉他”,说的字面意义和实际意味之间,互相对立,口是心非。这里的深层转换是:不能忘掉——想要忘掉——又忘掉不了。这就造成了思绪予盾的自嘲效果,使这首诗凭添了无限的艺术魅力。

反讽的类型很多,从语方表现层面上分,至少有矛盾话语、悖论、佯谬等几种。

矛盾话语:正话反说,或反话正说;言轻意重,或言重意轻;褒中含贬,或外抑内扬;化庄为谐,或寓谐于庄,等等。凡是存在矛盾的地方,都可以构成反讽。试举几例:

 

    杜陵有布衣,

    老大意转拙。

      ——杜甫《自就赴奉先具咏怀五百句》

 

这是饱含辛酸的愤激语,采取的表达方式是极为克制的自嘲:表面上说自己越到年老越笨拙,但联系上下文的“穷年忧黎元,叹息肠中热”,“拙”不是笨拙,而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情怀,以及这种情怀难以实现的慨叹。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

      ——杜甫《赋花卿》

 

此诗是题赠诗,诗人见主人潜听天子之乐,心中不以为然,但又不便直说,于是用委婉的方法,在极言乐曲之美的夸大形式中暗含责备之意。

 

    武松算什么英雄?

    我看他过大于功!

    他虽然打死一只斑谰猛虎,

    但他的错误也相当严重:

    第一他目无组织领导,

    没经请示报告就擅自行动。

    第二他不听取群众意见,

    对店家的态度粗暴专横。

    第三他酗酒成性,

    怎么把酒鬼树为学习典型?

      ——陈显荣《话说武松·求合式说》

 

武松本来是人们心目中的英雄,而诗中人物却煞有介事地提出否定的批评,读者的观念与人物的看法之间形成强烈的反差,而这种批评的外在庄严包含着内在的戏谑,又使人物的偏狭与诗人的遗责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迭加式的双重反讽,层层深化了主题,造成了浓烈的喜剧气氛和嘲讽意味。

悖论,是正相反对的两个判断同时并存,并且这两个判断都是真实的。这就构成了诗歌对立而又统一的意蕴。例如,刘征的《过黄河》,面对滚滚的黄河,一面说:“你是一个老人,不错,是个老人”;一面又说:“你不是一个老人,不,不是老人”。在相悖反的评价中,赞颂了黄河古老而又年轻的性格和气象。也有悖论表现在词语上,“残酷的伟大”、“血腥的光荣”,“残酷”与“伟大”,“血腥”与“光荣”,显然是不协调,便却都是事实。

佯谬,是表面上的荒谬蕴藏着本质的事实,于怪诞中见机智。这是假与真的诗性辩证。例如,李勇进的《因为他没有来》:

 

    “他什么时候来?”

    “他说,他夏天来。”

    “现在不是夏天了吗?”

    “不是,因为他没有来。”

    “他要是不来了呢?”

    “那就没有夏天!”

 

没有夏天,是不可能的,不会合季节变化的规律,但在这种看似荒唐的判断中却传达了诗中人物对爱情的真挚与痴迷。自然现象的“假”,展示了人际关系的“真”。

反讽超越语言表现层面,进一步升华,就成为宏观的整体性观照。正如丹麦哲学家凯尔克加德所说:“在更高的意义上,反讽不是指向这个或那个具体的存在,而是指向某个时间或情状下的整个现实……它不是这个或那个现象,而是经验整体”。整体反讽,可分为戏剧反讽、情节反讽和主题意念反讽。

戏剧反讽。在有些诗中,诗人和读者知道诗中人物所不知道的事实,在这种情势下,看人物的发言和行动,就形成了一种反讽式观照。例如。臧克家的《老哥哥》,诗中两个人物,一个小孩,一个老哥哥,老哥哥被小孩的父亲解雇了,但小孩还不知道,仍缠着他讲故事,这就构成了一个戏剧场面,为了强化这里的反讽效果,诗中穿插了诗人的画外音。摘引其中的一些段落:

 

    ‘老哥哥,昨天晚上你不是应许

     今天说个更好的故事呀?’

     (这时候你叫他从那儿说起呢?)

       …………

    ‘老哥哥你怎么背起东西走了?我去和爸爸说’。

    ‘小孩子,不要跑,你爸爸最先知道。’

    (叫他走了吧,他已经老得没用了!)

 

情节反讽。在事物的发展中,美好的梦幻和并不美好的现实之间,预期的目的和实际发生的情况之间,出现差异的对立,造成情节的急剧逆转。这就是情节反讽,也称浪漫反讽。例如,雪莱的《奥西曼达斯》,写的是古埃及文治武功极盛一时的君王,死后刻下了巨大雕像,并在台座刻上“众王之王——奥西曼达斯就是我,看看我的业绩吧,纵然是一世之雄,也必定是颓然而绝望!”然而现在却只落得身首异处、肢体残缺的下场,陪伴着“寂寞、荒凉,无边的平沙伸向远方”……抚今忆昔,形成了历史性反讽。

主题意念反讽。在一首诗中相反相成地同时呈现二重意蕴,完成对现实的整体把握。这是诗歌主题复杂与深化的一种表现。

例如,顾城的《孤线》:

 

    鸟儿在疾风中

    迅速转向

 

    小孩去拣拾

    一枚分币

 

    葡萄藤因幻想

    而延伸的触丝

 

    海浪因退缩

    而耸起的背脊

 

这首诗表层意思是赞美一切运动着的自然现象的弧线之美,但深层蕴含着的则是对卑微、依附、退缩等社会现象的嘲讽。不难看出,这里是以肯定的形式表达了否定的内容。此种复义式反讽,造成了诗歌意绪的立体结构,于朦胧、深邃中,为读者拓展了思考和想象的空间。

反讽从表现手段、思维方式到哲学态度,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系列,内容与形式互为推动,其深层心理机制,是从一般的认知模式转化为审美心理模式,进而建立独特的诗歌艺术规范。这种规范适宜摆脱客观外物的束缚与局限,打破与自然物象简单同构的关系,而进入更主动、更富创造性的审美天地,实现从“人为物役”到“物为人役”的本质性转换,从而使诗人获得极大的心灵自由。这正是诗歌创作的必然状态,达到达不到这种状态,是诗与非诗的分界。反讽作为抗拒非诗因素的重要技巧,运用得好,不仅会增加诗歌的思想深度,而且也能使诗歌艺术达到一种令人着迷的美好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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