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4日参加北京古迹群小组新年的第一次活动，古迹寻游、天翔128、中都格格和我一起参观了北京南部的几个公园和寺院，其中包括北京古建博物馆（先农坛）、天坛和法源寺，中午在一起在天坛南门小饭馆吃饭，聊了聊今年的出行计划，吃的什么都忘了。我们一路上是公交出行，在一辆车上遇到突发情况，有老人乘客发病，旁边的乘客帮助叫了120急救车，病人不愿意去，折腾了一阵儿，好在全车乘客顾全大局，病人顺利送走，我们下公交后打了一辆出租车继续后面的行程，小插曲预示着今年有点不顺，果不其然。

     法源寺中的文物太多了，是北京古迹群网友经常光顾的寺院，记得2013年第一次专门为古建筑而来，就是看了古迹寻游的博客，中途还在线咨询了颐和吴老，当时我与他们都未曾谋面，我还是一个古迹白丁，属于那种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的新人，感谢没有被嫌弃，反而若干年后大家坐在一起喝酒，成为线下的好朋友，法源寺也算一个引路人，本篇是第四篇涉及法源寺古迹的文章。这次单说法源寺毗卢殿前廊下的一块石碑，非常不起眼，和消防器材为邻，摆放紧紧靠着墙，所以石碑的背面图案也无法展示，一个有点落魄的石碑。这块石碑可以叫“九莲菩萨石碑”，也可以叫九莲观音或者莲池观音画像碑，用于区别于佛教传统的观音画像。把“观音”两个字隐藏只叫“菩萨”。这幅画的背景涉及明代晚期宗教界非常著名的现象级事件。

简单说就是明代晚期全国各个著名寺院都有九莲菩萨的供奉，包括佛教和道教，这是朝廷所做的推广行为，来头很大，现在还能看到一些画像石碑的拓片被博物馆收藏，而石碑的实物则很少见到。我们在北京仅找到三处九莲菩萨石碑，法源寺的九莲菩萨石碑是唯一随便拍照的石碑，但品相保存最差，菩萨脸部具毁。慈寿寺塔院的九莲菩萨石碑最早最大，地位最显赫，但无法靠近拍照，即使到现场，石碑的线刻也看不清楚，没有早期拓片清晰。八宝山的九莲菩萨石碑，属名黑山会护国寺，需要持证件参观。

       所谓的九莲菩萨，在历史上专指万历皇帝的生母李太后，喜欢古迹的朋友，在参观古建筑类型的国保中，都会遇到寺院的重修碑，绝大多数明代的重修碑，以万历时期的居多，不仅是因为万历执政时间长，这些佛教寺院的重建功德与这位万历生母笃信佛教有直接的关系。再举一例，观音信仰与普陀山观音道场的兴盛，与这位李老太后也有直接的关系，李老太后被誉为观音转世，化身九莲菩萨，明代朝野上下推崇观音信仰并且附和九莲菩萨，给普陀山重建带来了历史上最好的机遇。李太后不仅化身九莲菩萨，还有两部相关的伪经，《佛说大慈至圣九莲菩萨化身度世尊经》、《太上老君说自在天仙九莲至圣应化度世真经》，在佛道两界都有名分和传承，这种造神宣传的力度在历史上也很少见。九莲菩萨信仰在佛教上专攻五台山大本营，扩建塔院寺是例证，而道教归化在碧霞元君之下，专攻泰山，在泰山建天庆宫，现存九莲菩萨铜造像一尊。在北京专攻慈寿寺，成为九莲菩萨的专属道场，现存慈寿寺塔是明代古塔的最杰出代表。

      下面介绍的北京三块九莲菩萨题材石碑，都是李太后在世时期的碑刻，属于九莲菩萨信仰早期推广阶段，这些石碑并没有题记表明是九莲菩萨，还应该是观音像，比如慈寿寺石碑上题记是“大士像”，据说是李太后手绘的观音画像。后世的研究学者把此类观音扶栏坐在莲花池中的造型，统一标定为九莲菩萨的定式画像，画像布局包括凭栏而坐的观音，净瓶、鹦鹉、童子和满池的莲花（标准是九朵大莲花），有的布局多出韦陀天王像，童子数量也有变数，这是特定时期的特定艺术形象，没有例外，在网上可以找到此类相同的画像拓片，有的题记为九莲观音。李太后人没了以后，直到明代末期，九莲菩萨的信仰逐渐成熟，可以自圆其说，李太后被誉为观音转世，她成为自己喜欢的莲池观音中的形象，并且拥有自己的特定名称：九莲菩萨。这是万历皇帝生母的唯一标签。所以这三块碑统一标注为九莲菩萨画像石碑也没有错。

1、慈寿寺九莲菩萨石碑（慈寿寺版本），一般游客到慈寿寺都是看砖塔，很少有人关注石碑，慈寿寺塔是官称，俗称是玲珑塔，现在是街心公园，位于八里庄的京密引水渠畔，景色宜人，有慈寿寺地铁站点，我小时候放暑假，跟着哥哥到塔下的水渠里游泳。慈寿寺现存两块石碑，上刻李太后手绘的三幅画，在砖塔的东侧是莲池观音，细节推荐看颐和吴老的《难见细节的“九莲菩萨”和“鱼篮观音”碑刻，2014.8》的文章，照片专业又清晰。在明代该石碑的地位很高，有高等级的碑楼伺候，见老照片。现在凑合砌筑了一圈砖，石碑画面加上碑首和碑座，估计石碑通高约2.5米，宽0.8米，算是九莲菩萨题材中体量最大的石碑，题记时间为1587年，当年李太后42岁，李太后画的观音像并不精美，但其身份显贵，慈寿寺本身就是九莲菩萨的道场，皇家身份显赫，所以此碑在所有九莲菩萨题材石碑中排名第一位。

另外，该石碑背面有三首“瑞莲赋”，是万历皇帝出的命题作文，以慈宁宫莲花的神奇瑞像为题，赞美生母李太后，在文武百官所有作品中选出前三名，作者是当时国家最有权势和文采的三位大学士，申时行、许国和王锡爵，在当时这三位鼎鼎大名。喜欢古迹的朋友可以去徽州古城看看许国的大石牌坊，印象比较深刻。这块石碑有背面的“瑞莲赋”文采的衬托，是其它九莲菩萨石碑不会模仿的，保证了石碑至尊的地位。该碑的画面最简洁，观音、童子和鹦鹉，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明·莲池观音画像轴》（绢本，设色，规格：纵183.8cm＊横112.1cm，尺幅较大，）中画卷布局基本一致。九朵莲花，暗示九莲观音就是九莲菩萨本尊。因为没有韦陀天王和只有单个童子，我称之为慈寿寺版本。 

2、法源寺九莲菩萨石碑（法源寺版本），此块石碑的尺寸很小，约0.8*0.45米，绘画内容与慈寿寺相比多了一个韦陀护法天王，所以叫法源寺版本，时间为1589年，比慈寿寺石碑晚了两年。上面题记为：“钦依僧禄司左觉仪通月号印空于万历己丑（1589年）二月二十八日刻石在圣安寺”。说明此碑为圣安寺的遗存，间接证实了明代朝廷大力推广与李太后有关的九莲菩萨信仰，寺庙中开始供奉此类主题的观音像，这个时期九莲观音、莲池观音、九莲菩萨的概念互相混合，这里应该还是观音像，为后来的九莲菩萨铺路。关于此碑的经历推荐参考颐和吴老的文章《圣安寺 精美绘画石刻，2011，10》，照片清晰，介绍详细。不再复述。 

       3、八宝山九莲菩萨石碑（黑山会版本），此块石碑被砌筑在一座影壁当中，看不见石碑大小，从露出画面大小感觉尺寸与法源寺的石碑相似，正面是九莲菩萨画像，反面是地藏菩萨和十殿阎王，时间是1594年，推广观音信仰的鼎盛时期，画面内容最全，不仅有韦陀天王，童子变成两位，增加了一位女童像，男女童对称分布，所以叫黑山会版本。与孔夫子旧书网上的一幅拓片布局一致，拓片有题记为“九莲观音像”，可辅证此碑画像与李太后有关。该碑题记为“黑山会护国寺碑记万历甲午孟夏吉旦”，其中黑山会护国寺全称是“黑山会司礼监太监刚公护国寺”,又称褒忠护国寺，是明代太监组成的工会类组织建的寺院，也就是八宝山的前身，石碑是护国寺内的遗存，保存比较好。这种石碑照片效果差，没辙。其实我更喜欢背面的石刻画像。

       总之，在外地也陆陆续续发现一些九莲菩萨的石碑，比如“徐州发现·古碑之谜 石碑现"九莲观音像" 竟是皇太后”，都是李太后变身观音的故事，这些画像中的观音有说原型是吴道子的画，换上了李太后的脸，有说这些观音画像都出自于李太后的手笔，等等，不可证实。在泰山红门宫还保存着九莲菩萨铜造像，3米多高，为国家三级文物，比较可信。九莲菩萨在道教中占有一席之地，并且保持佛教中的九莲菩萨的称号，可见皇太后可以为所欲为。而这种罕见的附属最高权力的造神运动，终将随王朝的覆灭而消失，消失的不见痕迹。

1、慈寿寺照片：

2、法源寺照片：

3、八宝山照片：

泰山九莲菩萨造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