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

去年10月离开北京，行前剩下一棵茴子白没有吃。反正家里没人，不扔了，往厨房案板上一摆，回山西了。

1月20日到北京，家里静物寂寞林列，显然主人很久没有光顾了。

进了厨房，看到了，那棵茴子白竟然还活着。应该说，她的孩子活着。在茴子白根儿上，长出了两棵小苗。半个手掌大小，一个略大一点，仿佛哥哥，另一个娇小，是妹妹吧。

没有水，没有肥，小家伙靠什么成活？全靠母体供养。这时他们的妈妈，已经枯干，掂一掂，是一株干菜。叶子还紧紧包裹着，是我离开时的形状。却成了一层一层牛皮纸一样的枯黄，牛皮纸一样的干。黄纸上面，对着光透明，清晰的叶脉，一道一道，弯曲延伸，还是三个月以前的图案。

三个月，她用自己的血肉，供养着这两个孩子。她的所有水气，所有养分，都输送给这两个孩子。儿女的根，就扎在他们的母腹。一点一滴，吸吮过来。孩子的成长，是生命的置换。

他们的家境不好。如果长在大田，儿女当然可以自立，自己去享受阳光空气水分肥料。在这个孤独的楼房里，母亲狠了狠心，只能用自己的血肉，养育孩子成长。仿佛穷人家的婴儿，母亲瘦骨嶙峋，本来没有多少乳汁，那也不能耽误了孩子，挤出奶，挤出血，也要生，也要长。

如今，母体已经掏空，母体已经死去，只留下一副枯干的躯壳。只有那一道一道清晰的叶脉，记录着她年轻时期的花容月貌。母亲曾经是美丽的，母亲永远是美丽的。

鲁迅说：在人生的道路上，将血一滴一滴饲过去，虽渐自瘦弱，却也快活。

不敢看这这母子三人，只暗自领悟泼天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