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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滑霜浓,不如休去

(2010-03-01 12: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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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银幕

悬而未决

娱乐

我有一个很敬重的朋友,同乡又曾同事,但基本没有什么同好。他长我几岁,具体几岁是个谜,这是他身上诸多谜团里最无足轻重的一个,比起其他诸如他是否恋爱过、是否至今仍在为谁守身如玉。我敬重他的原因很简单:他活得很简单。简单到一件冬衣十年不换,一双袜子要穿到马上成精为两足直立的生物才洗洗,一餐亲自烹制的粗鄙饭食,要连续吃五次吃到有果酒的味道才住口。我们唯一貌似交集的经历是二十年前都曾有过一腔热血,不过我的血不久就被灌制成血肠送进了火锅店,而他的血一直未冷。他酷爱文学和电影。或者可以这么说,他爱不了国际金融或者量子力学之类复杂的东西,所以只能爱文学和电影,就像他爱的姑娘必须是睡美人不能是凤辣子一样。爱文学又爱电影的人要有造就,似乎只有一条明路:写剧本。

最近,他长期索居撰写的剧本终于告竣,给几个业内的好友看了,期待批评。我腆充一个,到三成就看不下去了。因为我在里面看到了《阳光灿烂的日子》、《阿甘正传》、《记忆碎片》,甚至《活着》的影子,但仅限于影子,连视觉暂留的机会都不给。剧本大约是讲一个男孩爱了一个女孩二十多年终未眷属的纯爱故事,似乎他压根也没想让他们眷属,只是要让他爱她,至于为什么爱、如何爱,都无所谓。我无法给出阅后感,甚而因为这是他近乎孤注的心血之作,我一度曾产生过‘号召哥儿们凑点钱、假托他人之手买下这个剧本’的恶毒念头。

牛年的岁末我去看《全城热恋》,同样看了一半就退场了。太假了,几对恋人没有一双正常的,阔小姐开窑子式的迷恋、傻小子移山式的执着、被陨石击中式的机缘,组合成一个恋爱段子拼盘。据身边的港片迷说“只有有港片情结的人才会在里面找到似曾相识的乐趣”;又据一个华语片记者说“这片子在剧本构架前就做了大量的调查分析工作,定位极准,比如现在主流观众二十几岁的男女最喜欢吃日料,所以吴彦祖要扮寿司店老板兼厨子。”我不是港片迷,也不是主流观众,所以活该倒了胃口。一个可悲的事实是,《全城热恋》票房有可能过亿,而我敬爱的大哥的剧本变成电影的可能性为亿分之一。在扯淡程度上不相上下的两个东西的区别在于,前者为了骗二十岁的观众,后者为了骗二十岁时的自己。

老实说,编剧行当是我相当敬仰的,因为我根本没有想象力组织出能说服自己的故事来。既有镜头感又有文学性的故事,只属于少数天才。比如《悬而未决》中那段开门关门的桥段——邂逅、温馨、龃龉、迷乱、顿悟之后,即便是能猜到故事不会大团圆结束的观众,也不会料到贾森·雷特曼会这样无情。当乔治·克鲁尼带着春药浸泡过的笑容敲开大门,却看到同样惊愕的维拉和她的丈夫孩子时,全世界的心都碎了。他们的爱在那一刻猝死,观众的心却悬而不决。为什么在生活中最正常的可能性,却在电影中产生出最意外的叹息。是我们把爱情期望得太完美,不可得便转向电影寄寻么?

据揣测,我敬重的大哥至今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恋爱,不是爱无能,也不是畏惧甜蜜背面的种种苦难,终极原因是他把爱情看得太名贵,不忍下俗手去玷污。或许心中的公主应该先沉睡个一百年,并不急着去解救她,只是厮守着锦衾,每天在吟唱‘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中任衣带渐渐宽去,才是他要的爱情境界。写到这,我不禁又产生了一个更恶毒的念头,既然兄弟们能凑份子买了大哥的剧本,何不索性买个合约情人一并送给他,让他结结实实地体验一下,然后再去写马滑霜浓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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