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湿清明

余显斌

清明时节，春雨渐多，丝丝缕缕，飘飘洒洒，无日无之：古人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而时下人言九风十雨风片雨丝，都说的是这个意思。

清明雨多，一缘于气候，一缘于心情。

说到气候，此时，暖气回升，寒气未退，寒暖相交，暖气化雨，淅淅沥沥，下在屋瓦上，润入泥土中，浸入杏花梨花中，有凄寒之意，更有润泽之情。

至于心情，最为明显。

一近清明节，思乡之情，思亲之痛，格外倍增。“每逢佳节倍思亲”，思念的亲人，有活着的，遥在天边；更有死去，已成隔世。古人记载清明的笔记道：“空庭冷斋，烟火俱无，独坐无聊，听窗外雨声淅沥，更增凄寒之意。”

这说的，就是心情。

除开气候心情，清明还有一些习俗，让人身处其中，悠悠情思，犹如草儿一般自然生长，蒙茸一片。

挂纸花，是清明一大习俗。近日，走在旷野中，荒山野岭间，时时见一坟墓，在雨中静默，有一串纸花，挂在坟旁树上，虽已被雨润湿，可红绿色彩，依稀可见。天晴的时候，一个人在山里走，时时的，可以看见独行的男女，手里提着一串纸花，在风中呼啦啦地响，一径里走向山里去了，走向山歌响起的云里雾里去了。

还有人上坟时拿着一簇树苗，植在先人的庐墓间，一片青葱。只不过，这是近几年才兴起的，时间不长。如此甚好，在故乡，多是松柏杨树，纪念过去，一片青葱，一片翠色。

挂纸花之外，还有祭祀。过去大的户族，必选一块墓地，做为死者庐墓。每到清明，各家各户，各推一人，凑份子在一起，由家族中年老德盛的长者主持，给先人庐墓填土、祭扫。祭扫时，要摆上几碟菜，一壶酒，杯筷具备。祭扫之后，大家席地而坐，划拳，饮酒，一直到日暮才散。

这种习俗，在周作人的小品文中也有记载，仿佛很庄重。他是绍兴人，那儿水多，所以祭祀时都坐船去，女人也参加，头上插着花儿，一则祭祖，再则踏青：江南之人，风韵如此，让人心向往之。

可惜我是北方人，故乡风俗，大不同于南方。不过，现在想来，仍古朴可亲。

我小时，年年清明，母亲都让我去祭扫祖坟。

我家祖坟，离家半里许，在一个高坡上，柏树青葱一片。祖先坟墓累累如馒头。去了之后，每个坟头挂一串纸花；然后跪下磕头，放一挂鞭炮，很短，稀疏几声，就停了。和别人的相较，短得多，所以我很不好意思。母亲说，敬老先人在于心意，大小是根棍，长短是根草，老先人不会怪罪的。

母亲老了，妻子又操心这事。每年清明，妻子总会准备好祭扫的东西，然后电话提醒我，不要忘了清明节。

时下，风片雨丝，又是清明，祖先的庐墓前，那树梨花大概又花白如雪了吧，草儿也快冒芽了。踏一地鸟鸣，走向清明，也走向自己的根。

问一声祖先，你们在那边可好？

问一声故园，你可仍然古风依旧？

（余显斌，陕西省山阳县山阳中学3楼1号：726400）

本文发表于2022年3月《商洛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