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沃尔沃汽车公司的独立性

斯德哥尔摩大学斯德哥尔摩商学院工商管理教授 Tony Fang
哥德堡大学商学院国际经济地理教授 Claes G Alvstam

2020年4月24日

(注：瑞典语原文刊登于瑞典报纸《每日工业》2020年4月24日第四页社政辩论整版。本译文中“沃尔沃”特指“沃尔沃汽车公司”，即“Volvo Cars”。https://www.di.se/debatt/behall-volvo-cars-sjalvstandighet/)

组织变革   使沃尔沃汽车成为“吉利沃尔沃汽车”可能会伤害公司。图为吉利董事长李书福与沃尔沃汽车公司首席执行官霍坎·萨缪尔森。图:  AP PHOTO (Dagens Industri, di.se)

辩论   沃尔沃在中国旗下取得了令人瞩目的发展。 Tony Fang 和 Claes G Alvstam 教授认为，但如果将沃尔沃与吉利和业主家族的其它品牌合并成为一家公司，会阻碍对沃尔沃成功至关重要的自主性。

沃尔沃最近庆祝了在中国旗下的十年历程。有充分的理由祝贺该公司在过去十年中取得的令人瞩目的发展。全球销售从2010年的373,000辆增加到2019年的705,000辆。员工人数从21,000名增加到41,000多名，其中在瑞典的雇员人数从14,000多一点增加到23,000，尽管十年前悲观主义者曾预言所有的生产线将很快移到中国。


同时，我们对将沃尔沃与吉利和业主家族的其它品牌正式合并成为一家大型联合公司的计划表示极大疑虑。我们认为，当前的各个品牌具有高度独立性的且与吉利兄弟姐妹在研究、开发、采购、物流和分销方面协作程度相当高的结构是沃尔沃公司不断取得成功的秘诀。

2010年3月28日，中国公司浙江吉利控股集团以18亿美元的价格从美国福特公司手中收购了沃尔沃的所有权。福特早十年前以6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沃尔沃集团的乘用车部门。对于福特来说，这笔糟糕生意的背景是该公司在全球金融危机后的不稳定状况。所有福特先前收购的外国优质品牌均被拿来出售。从瑞典角度来看，沃尔沃必须迅速找到一个实力强大的新业主，以防被全面清算的风险。但是，当经过多次的来回和几个不同的感兴趣的投资者的洽谈，可以清晰地看到最出色的竞标者是一个相当没名气的，和对了解行业的人来说，不怎么看好的股权格局不太清楚的中国公司时，强烈的批评之声随之而来。在收购之前、之中和之后的头几年，压倒性的负面报导主导着瑞典媒体。


但事实证明这种担心是没有根据的。在中国的所有权下，沃尔沃已成为近代瑞典工业最大的成功案例之一。在过去十年里，吉利在研究和产品开发上的投资已超过2000亿瑞典克朗。沃尔沃不仅规模更大，速度更快，而且在中国旗下甚至变得更具有创新性。新的平台和引擎已经开发并投入使用。围绕新品牌和“新旧”品牌（例如领克Lynk＆Co和极星Polestar）合作开始展开。在托士兰达（Torslanda）和根特（Ghent）的工厂得到更新，同时在中国建了四家新厂。沃尔沃甚至还向前再迈了一步，它开始在美国生产，这是在福特期间也未成功的事。


吉利集团的拥有者及董事长李书福当年曾把沃尔沃比喻成一只笼养的老虎，并已先前履行了他最初为打消瑞典人恐惧而作出的承诺：放虎归山。中国的豪华和速度与瑞典的安全、环保、功能且优雅的设计以及尖端技术的融合，形成了神奇的“斯堪的纳维亚豪华”（Scandinavian luxury）的对立统一，使沃尔沃品牌和中国姐妹品牌都受益。沃尔沃的产品组合已经扩大，公司对汽车工业新一代产品进行了大量的投资，其中包括电力驱动、自动驾驶车辆以及对广泛的企业社会责任和可持续性的关注。


迄今为止，沃尔沃成功的最重要的原因似乎在于业主的“轻触”（或“无为而治”）式的领导力风格，以及对员工自身创造力和创新能力有意识的投资。在这个自治的组织内，董事会和执行管理层主要是欧洲人。董事会中除李董事长本人之外可以说只有一名代表与吉利有直接关系。在2019年的十次董事会会议中，李书福仅出席了三次。这种实际的工作分配在过去十年中一直有效。


我们与沃尔沃员工和工会代表进行的研究访谈证实，对业主、董事会和执行管理层的信任度非常高。这种信任和信心无疑造成了沃尔沃与吉利以及集团股权内其它汽车品牌在联合母公司框架下即将合并的信号几乎没有引起工会代表或媒体的批评反应。


虽然合并的细节尚未公布，但是这关系到将运营权从高度自治向总部位于中国的纯粹的中国企业内高度协调和服从转移的潜在的巨大变化。


当然关键的问题是开放自治的程度。迄今为止，事实证明，保持沃尔沃在技术和运营上的高度独立性卓有成效，尽管中国有100％的所有权。公司在地理位置上现在已拥有三足鼎立的生产模式 — 欧洲、中国和美国。当全球供应链受到质疑和出现向某些区域/本土的生产系统过渡的趋势时，这将是一个显著的优势。如果民族主义和保护主义倾向在美国和中国加剧，那么“三足鼎立”模式可使有害影响减轻。以哥德堡为基地的或多或少自我管理的沃尔沃应该能够在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脱钩时成为一个中立的工业平台。


欧洲约占沃尔沃销量的一半，中国和美国的份额分别超过20％和15％。沃尔沃的主要市场因此在欧洲。此外，吉利还通过其子公司CEVT在瑞典投资研究和产品开发，因而表明了将战略核心业务扩展到中国以外的愿望。 CEVT在瑞典西部雇有2000多名员工 (2012年雇员人数为零)。 此外，沃尔沃在瑞典与来自奥托立夫 (Autoliv) 的维宁尔 (Veoneer) 一起，在Zenuity框架内建立了关于安全和车辆自动驾驶的重要战略联盟。我们有一百个理由将沃尔沃视为一家全球公司，即使它的所有者来自中国。


瑞中外交关系目前不是最好。在新的全球地缘政治格局中，关系可能会进一步恶化。对中国民族主义的增长以及对外国企业在中国经营困难加剧的批评被严厉地提出。对中国增加在欧洲投资的抵制在增加，欧盟委员会已经做出对海外所有权及对欧洲公司控制的更明确的限制。


在这种形势下，我们认为，现在合并是一个不幸的时间点，它会削弱过去十年积累的对中国拥有沃尔沃所有权的坚强信心。进行组织变革对公司的伤害可能比与吉利直接合并所能带来的积极的短期财务协同效应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