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开门看布局
知道了诗就如房子,知道了怎样去推开那扇门,诗就已经不再神秘,就是个活生生的物体摆在面前,只待我们去捋清它的来龙去脉。当然,首先要找到那扇门,推门而入。如上面所言,浪漫山花的《慢》只是刚刚做了扇门,孤零零地立在那儿,找到那扇门时,已经结束了旅行。让时光慢下来,这只是一首诗的前提,我们不禁想问:时光慢下来了,想怎样?这才是诗意的过程,才是旅行的过程。可惜,浪漫山花并未进行诗意的旅行,归根结底是他并末明白诗是个完整的思维过程,是一次诗意的出发,再引领读者去向可知或者未可知的那边。
现在,我就是房地产公司的业务员,我带你们去看房。前面说了,找到了位置,看到了门。接下来就是进门去看房内布局,在诗来说就是看诗的内在东西、结构、物什、设计等等。这个呢,就是看诗的意象,诗的走向,物物之间的摆放设计是什么风格。不同风格的人他的设计是不一样的,有唯美的,浪漫主义的;有简约的,朴素观点的;也有像怀旧的,典雅的;还有在里面布迷宫的,曲径通幽的。无论什么风格,组织得好到极处都里风景,都是艺术。
一个人的布局设计,细节上的处理,其实都是他思想的作物。我们可以从中窥探到他内心深处的动静,他对世界的认知,处世为人的观念和哲学。这就是为什么要推门而入,这就是对诗的内在的捕捉。比如窗帘是长年收起的,或者总是拉开的,都无不泄露出一个人对外面世界的态度。
没错,这的确是自由的。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把诗当成了艺术,当成了文学中的文学。在他们心中,诗就是思想和体验人生体验世界,以及是寻找自己内心秘密,寻找世界秘密的一种文学。他们并于其中寻求生命的来路和去处,寻求人类生存的位置。那么,即然是个艺术了,是一种文学了,就有了接受审美,接受别人进出的通道。同时,也就必然和不同人的阅历与智慧产生碰撞,这就不可避免地涉及了接受审美的问题。
提起审美,有人就问我了,审丑行不行?问得好,审是个过程,即然是过程就有着不同的途经。美才是目的,何为美?愉悦是美、启迪是美、高雅是美、朴素是美、沉静是美,等等。一切能给人思索,并于思索中得悟的是美;一切能让人认知到新的让人醒而豁达的是美;一切善意的也是美。那么,若是审丑的目的是善意的,同样是美。
我说的美不是衣服,它更应该是衣服里面的灵魂;我说的美也不是外观的,它更应该是内在的。审美即然是个内在的活动过程,那就有必要进入其中。这就对诗人和诗有了更高的要求,那就是诗的通道。审美要进入,诗就必须有个进的路,甚至不只是一条。
房子的布局设计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呈现,在诗,就是诗意的呈现。下面就以龙广的《深巷里的蝴蝶》为例,来进行剖析开门看布局。
深巷里的蝴蝶
文/龙广
去年秋天
被青石板猜透的落叶
很快退场了
而一些匆忙的脚步
提着焦急的眼神
不能击中最后几片招摇
以至于冬天过了
那未了的心事还在诉说
阳光转着弯来了
那棵老树也不例外
许多新的声音亮起
墙壁不再灰暗
风是调味的
晚霞成了最后一次召唤
坚强的几只蝴蝶
离开枝头时天色已晚
现在,我们先来找到《深巷里的蝴蝶》的门,“去年秋天”是时间,“落叶”是意象,“脚步”是动态“匆忙的”。
好了,这就掀开语言的布衣,诗的门就是时光的脚步匆匆。他这是从岁月的流逝来切入的,
找到了诗的门,也就是说诗意的前提,那么,就随我来推门而入吧,也就是前面说的入乎其内了。那就看看门后的布设,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最后几片招摇”,是动态“诉说”,是本体“那棵老树”。 不难看出,作者是用直线思维延续着前面而来,现在,我们找到了本体“那棵老树”,便分明地看见了一幅画面。
深巷中的一棵老树,在秋天落了叶子,纷纷落在青石板的小巷路面上。时光匆忙,不为谁停留,却依然有几片叶子还在枝头招摇。直到冬去,直到春来,这是种不舍呀,是种生命的眷恋呀。看到这里的时候,好了,就看到了龙广在语言上的不够老炼,还有一分做的成份。且看,“而一些匆忙的脚步”,这是以人的脚步代时光。那么,“焦急的眼神”就显过了,过犹不及呀,有人会盯着树上几片剩存的叶子而焦急的么?诗中的布设要合理合情,才够自然而然。
大家再随我继续看下去,看他下面是如何继续布设的。“阳光转着弯来了”,嗯,他在这里要转弯了,就像房子布局一样,那也有怎样分隔的问题。“许多新的声音亮起”,是呀,拐过一个弯,总是看到不同的事物,在这里呢,就是“新的声音”亮起来了,这是春的声音呀,是万物生的声音。“墙壁不再灰暗”
了,就从落叶到春的明媚,他完成了一次诗意的过程,这个过程的形式就是从秋到春。
这是生命的形式。
看完了房子布设,“天色已晚”,大家再随我出去,恰好,作者在晚霞里为大家留了出去的门,“坚强的几只蝴蝶/离开枝头”,
蝴蝶是美丽的,是叶子生命的绚烂。这是个从头至尾贯彻的隐喻,是诗的出乎其外,是后一节要讲的东西,且不多讲。
下面,再从另一首《无题》来继续讲诗的开门看布局。
把我的草原分给牧民,
石头、蓝色的花、放到马背上的
我的爱情都分给牧民。
你们偷走的爱情是我最初的爱情,
你们偷走的蓝是我所有蓝色中最忧郁的蓝。
自由归我,沉默归我,
凡用流浪偿还的就不再亏欠,
凡用生命报答的就一直辜负。
一棵草生在草原,死在草原,等我赶到就早已经腐烂,
最后,我还是没能学会爱情。
先来寻找诗出入的门,“把我的草原分给牧民,”门开了那么一缝,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诗中的我是什么,可以有草原,在我看来草原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石头、蓝色的花、放到马背上的/我的爱情都分给牧民。”至此,门就露在了我们面前,但我们看见的是一扇浮在云中的门,一扇没有着落的门。为什么这样说呢?我有草原,这只有两种情况,我是草原的神,另一种就是我心中的草原,而非自然中的草原。现在,我们无法确定他是哪一种。但无论是一种,都让我们看到了作者的虚张声势。这里的爱情是广义上的感情,非是一男一女间的爱。
我们打开的是一扇博爱的大门,尽管这扇门还浮在云中雾中。那就往下看布局,看能否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你们偷走的爱情是我最初的爱情/你们偷走的蓝是我所有蓝色中最忧郁的蓝。”我们没有看到门后有布局设计,这是间没有装修的房子,是作者在空洞洞地自说自答。且看,“凡用流浪偿还的就不再亏欠/凡用生命报答的就一直辜负。”这就是对前面偷的回答!不是这层意思不好,而是没有细节垫脚,是这个思没有落实到细节上,像开会的会议发言的宣言和号子。即然是号子,也自然不可能让读者感受到那份爱,就像一个男人对女人空口白话说爱,女人心里很明白这是屁话,那读者心中也很明白。
接着作者有叙了,“一棵草生在草原,死在草原,等我赶到就早已经腐烂,”倘若,前面的大爱之心是用这种细节性的东西来表达的话,那么,诗的布局就成功了。至此,我们已经知道诗要表达的是爱和悲悯,那么,无论诗中的我是草原之神也好,是自己心中的王也好,也都可以成立。
最后,诗出去的是扇愧疚之门,因为“一棵草生在草原,死在草原,等我赶到就早已经腐烂,”于是,作者很惭愧,便有了“我还是没能学会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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