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当哭思二姐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二姐已离开我们47年了，但是你的音容笑貌犹如在眼前，对于你的英年早逝，我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早就很想动笔写点二姐的生平记忆，可你留下的只有一张与同学的合影，而今已物是人非了。我呆呆地端坐，捧着二姐的照片，眼泪止不住簌簌的滚落，思绪飘忽了起来。二姐生前活动的场景一幕幕地显现在脑海中......

二姐秀丽端庄，聪慧善良，生性娴淑文静，为人温柔豁达。平时言语不多，语必先笑，而且笑得很甜，很美，很分寸，很含蓄。二姐是个不简单的苦女孩，也是个不容易的好女孩。姐弟六个，二姐最出众。不仅人品好，长得俊，学业精，是校花，还是少先队大队长。你喜欢读书，几乎博览了中外名著，为此通晓古今。不论外在的丰盈，还是内在的慧美，都是无可挑剔的。二姐算起来到现在该有68岁,我们年龄相差很大，你走的那一年我才8岁，8岁知道什么呢？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二姐从小看大的，印象中从没见你生过气，有时我做错了什么，你也从不会生气，或许你生来就不会生气。我甚至怀疑上帝在送你降生时，大概把本应赋予一般人的“七情”中的“怒”给无意漏掉了。我对二姐最深的记忆，是你在痛苦的时候会给我唱歌，往往眼里噙着泪花。我不知道你吟唱的是什么，依稀记得这么两句“小白菜，就地黄，三岁两岁没了娘……”

二姐的善良与孝顺为大家所目睹，兄弟姐妹都能感受到你的好，尤其是对父母。可那时家境十分糟糕，父亲整天忙于工作；母亲虽是女强人，却无奈辛劳成疾而早逝；不满周岁的小妹也随之夭折。就这样，家的困境也因为有了二姐才勉强挺了过去。你虽排行第二，但大姐在外读中专，不久又过世了，你自然成为家中的顶梁柱，什么事都是抢在先，干在前。二姐为了维持这个家，拼了命地做家务活，自然也耽误了你的学业，后来读到高二索性休学，离开了你依恋的学校。你成了一家之主，一头扎在家中，里里外外照顾着一家人的生活，从来没考虑过自己。二姐一生节俭，过惯了清贫的日子，不肯浪费哪怕一星半点。可是家庭的拮据，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每月父亲给你微不足道的一点儿钱哪够消费，家经常缺米少柴，更谈不上买菜、置衣。那几年，二姐成了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忙人。你天不亮就起床为我们准备早餐，然后就做针线，洗衣服，那是什么样的针线啊？都是大人穿过的破衣烂衫，你洗干净重新拼接出衣裤给我们穿；碎布头打成袼褙，纳鞋底做鞋。昏暗的煤油灯下，你流过多少委屈的眼泪，眼泪流进嘴里，吞进肚里。我不知道，你小小的年纪、瘦小的身躯怎能承受这般的苦楚！

我是三个弟弟中最小的，与二姐在一起的日子，或许我在你眼中还是个孩子吧，一切都要你操心，由此我也时刻感受着你的悉心关爱。直到有一天，你决定把我交给老师。上学了，我从心里却始终离不开二姐，你更是我的主心骨。寒冷的冬天，我的手脚冻坏了，你就熬辣椒或茄子秧水给我洗，你用情和爱编织了我美丽的幸福的无忧无虑的童年之梦。你把对父母的爱，融入对弟弟的爱之中，总在哄我高兴时启迪我做人的道理，教我要从一点一滴开始战胜困难。二姐很重视我们的教育和成长，放学一回家就督促学习，辅导功课，检查作业，叮嘱我们尊重师长。我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排在前几名。因为家境贫寒，我们姐弟没钱买零食吃，但我们从不眼馋别人，也不会自卑。清贫的生活，因为二姐的慈爱，我们的懂事，有优异的成绩，有满腹的诗书，有良好的气质，日子过得甘甜，充满着希望。

有道是人生无常，造化弄人。正当这个家在二姐精心料理下步入正轨，我们准备享受幸福生活之时，厄运却无情地来了。二姐由于整日忧郁操劳患了肺病，这种病在今天已对人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在当年却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啊！尽管父亲让二姐不要再忙活了，但你还是歇不下来，更关心我们每一个人，却不埋怨生活的艰辛。刚开始你歇不下来，是因为你不相信老天爷会这么绝情，认为这个病不打紧看看就会好的，可不能因为病情而误了照顾家。后来歇不下来则是因为你认为这个病太严重了，怕自己随时都会离开我们，因此必须为我们多做点什么。二姐勇敢坚强、很乐观的面对一切，风寒雨雪烈日酷暑，家里每时每刻都闪现着你那羸弱的身影。经受无数的磨难，饱经人间的沧桑，硬是熬过了近千个日日夜夜，挺过一道道难关。其实，二姐已经做好了离开亲人的心理准备，你已经掰着指头在过日子，就这样日子捱到了1964年。

二姐的病严重得实在无力支撑这个家了，在去外地就医告别时，看到你的一刹那，眼泪已在眼框直转，拼命不让掉下来。你的样子让我心疼，那么苍白，那么无力，皱着眉头，还强颜欢笑着。看着二姐，听着你轻微的话语和沉重的喘息，却始终不愿意出声，我的心都碎了，那种生离死别的痛楚，是多么地无奈。谁知这一分别，已和二姐阴阳相隔，最后一面竟成了永诀，后来也无法见到二姐的遗容，只能把最好的回忆留在心中，这成了我心里永远的痛。出人意料的是经过短期治疗，二姐的病情有所好转。你的身体反而比以前更好，在你的身上似乎产生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你表现出了超人的毅力和坚韧，果决地走出了颓丧与绝望。你当时只有一个信念，为了弟弟必须活着！因此，你没有倒下，结果病魔被你勇敢坚决地击退了。青春的活力使你容颜动人，你憧憬未来，畅谈理想，渴望有个美好人生。无奈心比天高，命薄如纸。那天，医院收养的孤儿去拣滚到你坐椅下的篮球时，不慎将椅子掀翻，使你摔倒在地。从此，你的病情日益恶化，二姐走了，20周岁，在无畏生命的战斗中生命消失了。几十年来，想起二姐总是揪心般难受，在心里，在梦里，在泪里，二姐的身影总在闪现！

按当地习俗，年轻女子死去是不能进祖坟的，好在那所医院承担了责任，将你葬到距家几百里外的烈士陵园。可是我们却再也见不到可敬的二姐了，更遗憾的是无从得知你的墓地和祭日，我想此生也根本无法知晓了。回眸你去世时，我们兄弟三人俱是半大孩子，惟有长歌当哭为你送行。兄弟姐妹本六个，再度相聚少三人。与君世世为姐弟，好续今生未了情。二姐用自己的勤劳、善良、智慧、坚强、刚毅，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完整的天。苍天有眼，二姐的辛劳得到了极好的回报，我们弟兄三人在你的悉心培育下，不但人人成才，而且个个心地善良、贤能孝顺、品行端正。二姐要是知道了，说不定有多高兴呢！二姐呀，你只享受十几年的父母之爱，姐弟之亲，就抛下一切钟爱你的亲人去了，去得那么平静，那么悄然无声。留给我们的，只有那颗美好的心灵和那段娉婷的倩影……

父爱如山，母爱如泓。二姐永远为我撑着清凉的绿荫，为我遮风挡雨。无论何时，无论走向何方，心中一样亲，一样温暖，二姐用自己的付出为我铸就了美丽的人生轨迹。二姐啊，面对困难，你从没有低过头，面对病魔，你想用一己之力战胜，你内心的孤寂苦处一定是无法诉说的。最爱我的二姐走了，我们仍要坚强的活下去。两年间相继失去四位亲人，真不知父亲是怎样承受过来的。我们都知道父亲最疼二姐，因为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你张罗，你这个顶梁柱走后对父亲打击很大，悲伤成疾竟患神经官能症。很久了，我还在懵懂的年纪，可是有件事却记得清晰如昨。酷暑岁月，你为我们遮起了一片绿荫；风霜雨雪，你为我们筑起了一道挡风避雨的高墙。而你总是把艰辛留给自己承受，甘愿沐雨凌霜。这一切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已经深深刻在了我们心中，溶化在血液里了！

心中有爱，人生如歌。二姐的一生是平凡的，你用一生的爱来温暖别人，也温暖了自己，你用吃苦耐劳活出了一生的庄重。二姐，我欠你的太多，你给我的关怀，像是童年上学时书包上的布，是一块一块、一针一线用手用心缝起来的；二姐，在我的手上还一直留着你的手温，也将常留我的心间；二姐，我还没有报答你啊……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不觉得二姐曾离去。尽管是开始就能预知的命。但命是多么神秘，没有了，就再也不存在了，像一粒小雨滴落在大海中，没有任何的涟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如草芥啊！上天给了我们无法选择的出身、家庭，儿时那相亲相伴的嬉戏与照顾，是我人生最温暖的回忆。二姐，您走得太早了。在怀念父母时，我喜欢思考，喜欢写字；在怀念二姐时，我只想哭。人们常说，时间能让人忘记，而我对亲人的思念与日俱增。无尽的哀思像惨淡的云，在我心头萦绕，挥之不去。我的五脏六腑似乎被淘空了，我的生命之树被连根拔去了……
    在苍茫的落日之中，二姐的身影渐渐模糊了，但是分明地，二姐在向我招手，定格成一幅永恒的画面……你在异乡那寒冷的山坡，多么凄凉啊！二姐，起来吧，那里不是您呆的地方，它太狭小了，怎能容下您的宽厚，您的宏大，您的慈爱！二姐，起来吧，那里不是您呆的地方，它太黑暗，太寂寞。可是，二姐，你起不来了，你太劳累，太辛苦，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儿力量！二姐，冰冷的沙土把您阻隔到另一个世界，另一个黑暗的、冰冷的、没有人间烟火的世界！啊，不啊，二姐，不会的！你一生行善，上苍知道，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升入天堂。你去的世界，一定是个祥云环绕、百鸟啾鸣、层峦叠翠、鲜花姹紫嫣红的极乐世界，请你一定要快乐。二姐，你已魂归天国，征途漫漫，几时才能归来？我们几时才能再见你慈祥的容颜？进入我的梦乡吧，让我们彼此温暖。你就是到了天堂，也会无比凄凉，长歌当哭，唯有寄情于三尺黄土；浩渺青天，将一片悲情遥寄二姐于碧落黄泉。

在岁月的静好中，泛黄的记忆深处，二姐的照片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一切的温馨如47年前。飘香在岁月中，掩映在回忆中，藏在我的心底，留恋在我们姐弟心中。像星辰，闪亮，温情，永久永久！这张珍贵照片是你留给我的唯一，我将好好保存着，犹如保存着那些和二姐美好的回忆一样，在记忆里封存，定格！真想你呀，二姐，你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二姐，你是我们家族的骄傲！安息吧，二姐，你时时活在大家心中，我们永远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