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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 | 电厂事故中逝去的白范疃村人

(2016-11-28 08:2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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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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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北邯郸一村子10人在丰城电厂事故中丧生,其中7人来自同一家族

  白兴安(化名)冒出一身冷汗。

  24日9时许,他看到手机弹窗的新闻,江西省宜春丰城电厂三期扩建工程D标段冷却塔平桥吊倒塌,目前已确认遇难22人——丰城,电厂,冷却塔,自己打工的厂子出事了?

  做了18年水塔工作的他,一个月前因为家里盖新房缺劳力,在丰城电厂只呆了不到十天,就折返回家。

  他的家在距江西丰城1100多公里的河北邯郸成安县李家疃镇白范疃村,事实上,这也是丰城电厂“11·24”事故中受灾最重的村子之一。数据显示,74名遇难者中,成安县达22人,其中白范疃村就有10人。

  村里34岁的幸存者至今无法接受,江西一行,竟成了和亲人的永别:村里去世10人中,有7个是他自家兄弟。

  “再也不做这个了,想到这事我就腿软,还怎么做?”原打算盖完房子再去丰城电厂打工的他,改变了主意。

  罹难的家族

  小雪过后,11月26日,白范疃村村口道路上仍残留着积水,与脚下的土地和成一摊又一摊黑水,孩子们在泥泞的岔道上玩耍。秋收早已结束,各户人家收割完的玉米晾晒在院子里,准备售卖。

  傍晚6时,夜色初降。玩耍儿童的笑声失去踪影,泥泞的路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喧闹骤停。偶尔几声的狗吠从深巷中传出,更显阆寂。

  24日,丰城电厂冷却塔平桥吊倒塌的消息,在这个600户人家的村子里,“炸开了锅”。

  没有人记得清,谁在奔走相告。邻居们口耳相传,几乎每户人家都在给外出打工的男性打电话,求一声平安。

  “我给孩子打电话,一直没有接通,那会儿就绝望了。”白会光66岁的父亲还未说完,抹了把眼泪。

  住在村子东南面的白书平家,是这次事故的焦点。

  村委会的白海臣介绍,从2003年河北亿能烟塔工程有限公司建立以来,白书平就一直在公司里上班。每年他都会牵头,召集一批青壮年,跟随项目外出干活。“不止我们村,周边村子也都跟着去,每次人数不定,最少也能带二十来人出村。”白海臣说,此次到丰城电厂做活,也是由白书平带去的。

  没有好消息。被砸身亡的人数不断攀升。白书平的弟弟白书领及其两个侄子白松松和白海民,白书领的女婿王宁,都已确认死亡。

  与白书平家一墙之隔的,是49岁的白玉书家,他和26岁的儿子均被掩埋在钢筋水泥里。此外,被埋的还有白玉书的两个侄子,32岁的白俊海和33岁的白海朋。

  “一个家族死了7个,这在村里还是头一次。”白范疃村的村民们谈及此事,都无奈摇头,不停地说着,穷人命苦。

  当天,电厂出事的消息传遍了白范疃村,唯独在村西头白海朋家绕了个弯。

  “他是家中独子,怕他病重的父母想不开。谁想到瞒不过一天,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了。”白海朋的表姐夫张军峰说。

  白海朋的父亲积劳成疾,3年前在工地上突发脑血栓,之后丧失了劳动能力。有着4年精神病史的68岁母亲,还要承担家里种地的体力活。

  屋内,傍晚昏黄的光影打在窗上,其女儿白欣怡(化名)的涂鸦占满墙壁:“这是我们的家”、“这是我的爸爸妈妈。”稚嫩的字体下方,是她描绘的蜡笔画。

  举债的婚事

  白海朋家中另一面墙上,夫妻俩的新婚照旁,贴满了女儿的奖状。

  他的父亲默默坐在墙角,看着墙上儿子的结婚照发呆。忽然之间,他大声嚷嚷起来,老泪纵横。

  “知道孩子被砸死后,老两口就一直在哭。尤其到了晚上,俩人一夜不睡,断断续续哭个十来次,劝不住。”张军峰帮忙擦着眼泪,硬拽着白海朋父亲出了屋子。

  娶妻必须要有房有车,再加十万元以上的彩礼,是成安县不成文的习俗。

  早在十年前,当地嫁女儿的彩礼约为6000元。白书方的妻子很难理解,比物价和工资涨幅大几倍的彩礼,依据何在。

  “你说为啥彩礼高,还不是看着别人要得高,自己不甘心呗,难不成觉得自家的闺女不值钱?”

  “听说去年有一家收了12万。”

  “不对,去年最高的收了15万。”

  “等着吧,明年肯定还有更高的。”

  “现在有几家不是父母借钱帮忙娶媳妇,儿子打工再还债,你不是还了五年还没把窟窿填上吗?”

  昨日,白范疃村在街角碰头的妇女们,你一言我一句,聊着谁家的闺女嫌彩礼少不让订婚,谁家又借了多少外债办婚事。

  还债,是村里所有男人外出打工的最新动力。“隔壁家60多岁了还在外打工,要生计,还要给孩子娶媳妇,老了也得工作”。超市老板白杰看了眼两个孙子,说了句,“现在有闺女更幸福一些。”

  距白范疃村3公里的李家疃东村,一栋红色圆顶两层住宅,比周边房屋高出近二十厘米,在阳光反射下,锃亮的白墙瓷砖格外醒目。

  这是王宁的家。他23岁,是这次事故中年龄较小的遇难者。

  两年前,为了给他置办婚礼,家里刚重新装修过房子,再加上送了女方13万礼金,买了约6万的私家车,共砸下四十多万元。不止花光了老两口大半辈子的积蓄,还欠下亲朋好友近20万元的债款。

  眼看着就又到了年底,邻居上门催债,王宁意识到必须打工还债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十六岁出省打工,在天津做过装修的他,被岳父、白范疃村的白书领叫着去了江西丰城。“都说那里挣得多,连老婆孩子都一起去了,给做饭,照顾人。”王宁的二姐王红倩说。

  如今,父母和大姐直奔江西,两百多平米的屋子里,只剩她呆坐在门口,空荡荡的屋子,透着寒意。

  打工的村庄

  由于种地收成微薄,白范疃村青壮年大多在外打工。

  26日,白海朋家的院子里,还堆着1米高、40厘米宽的四筐玉米——这是他们家今年四亩地的总收成。

  村民介绍,冬小麦和玉米,是最主要的粮食作物,也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之一。每户三代至少十口人,能分到四五亩地。“今年的玉米只卖五毛钱一斤,别提挣钱了,能回本就不错了。”

  “就算是顺利收成,市场定价高些,每年也只有3000元左右的收入。”张军峰说,除去种子和农料的费用,一年挣的钱只能维持两位老人的基本生活开支。

  幸存者白兴安做了18年水塔工作,大多时候,白书平一个电话,他就跟着去打工了。

  白书平是电厂三期工程的劳务经理。官方通报显示,该工程的施工单位之一、位于河北成安县的河北亿能烟塔工程有限公司(简称亿能),专业从事冷却塔、烟囱、环保工程建设施工及项目改造。

  村里人都知道,早在亿能2003年成立之初,白书平就在那里工作。更早之前,他一直做建筑类工种。

  包括白范疃村在内的成安县的各个乡镇,凡是外出打工的农民工,都知道“亿能”。“公司项目多,全县企业绝对排前五。”在成安县开车的王龙声音有些亢奋,他承认,要想多挣钱,亿能是条捷径,“高空作业的木工都拿260元一天,工资一直在涨。”

  类似的说法得到了白杰的证实。54岁的他和妻子在白范疃村开了一家小超市。去年,他曾在亿能开搅拌罐车。

  “亿能有岗前培训,虽然没有合同,都是临时工,但工资到年底就结清。再加上白书平人老实,在村里口碑好,大家都乐意跟着他。”白杰估计着,若不是这次意外,亿能还是村里人打工的“优先选择”。

  在白范疃村村民的认知中,没有额外的技术要求,又有较为满意的待遇,外出打工的选择无非是建筑、装修和卖书,尤其高危作业,一年挣到两三万不成问题。

  “我们又没怎么读过书,还能干啥,无非就是那个挣得多,就去了呗。”白兴安说,去的都是木工,危险度高的一天200多元。

  参与冷却塔施工的队伍实行三班倒制度,每个班次约七八个小时,到时间轮换。

  白书方也是白书平的兄弟。他的妻子曾去看望过电厂的工作环境,“辛酸”,她摇着头称,能留下的都吃得了苦头。

  “每天吃饭也舍不得要个鸡腿,就点两块钱的土豆丝,再加个馒头搞定。”白书方告诉她,年轻人早上还会买个鸡蛋,年龄稍长的光想着省钱,早饭都不吃。

  长时间高强度作业,白书方一想起38℃高温下,穿着长袖长裤工作时快要中暑的晕眩感,便念着家里的惬意。“回来种蘑菇也挺好”,他“临阵逃脱”了。

  破碎的家庭

  发生事故的冷却塔设计总高度165米,今年4月开工建设,24日事发时已完成70多米。现场照片显示,施工平桥吊坍塌在地,“比人胳膊还粗”的钢筋扭曲杂乱。

  知情人告诉新京报记者,当时正在进行冷却塔外浇筑。“意外发生在施工的最后一个步骤,河北工人们正拆除冷凝塔外围的木制脚手架,但尚未干透的混凝土开始脱落,最后坍塌。”

  据央视报道,工人们突然听到头顶上方有人大声喊叫,接着就看见脚手架往下坠落,砸塌水塔和安全通道。十几分钟的时间内,整个施工平台完全坍塌下来。“当时一部分工人在地面作业,一部分在冷却塔上面,不管是从70米的高度掉下来,还是被掉下来的东西砸到,这个冲击力都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事故发生后,70多名遇难者家属陆续离开白范疃村,带早前离开村子的人“回家”。这个本就大量村民进城务工的“空心村”,愈发冷清、凄凉。

  留在村子里的人,日子也越发艰难。

  白会光的父亲股骨头坏死,白俊海的母亲高血压、腿部浮肿,王宁的母亲骨质增生……这样的情况在村中太普遍了。早年从事体力活,晚年身体落下一身疾病,靠子女救济。

  这种情况下,村里孩子读完初中已是奢求。白俊海三兄弟都没读过高中,他更是初中辍学,十五六岁就外出打工,一走已有近20年。逢年过节回来一次,也是专门抽空看望父母和两个儿子。

  “上有生病的老母亲,下有两个上学的儿子,再加上3年前去世大哥留下的孩子需要抚养,压力可想而知。”白俊海的侄子秦冲望向墙上白俊海的照片,渐渐沉默。

  为了给白俊海三兄弟娶妻,他们的父母早年四处借钱。为了还钱,三兄弟和父亲全部外出打工,至今还有十来万未结清。

  “四个小孩,我以后拿什么养活?”白俊海的母亲王淑瞪着眼睛说,要不是为了孩子,自己可能随时就咽气了。

  白会光的母亲甚至不能听到儿子的名字。她两天没吃饭了,只想早日等到孩子遗体回来。“听人说,很多人被砸得面目全非,我儿子是遗体保留得比较完整的,我还想再看一眼。”说完,她瘫坐在床上,哭泣声淹没了整个房间。

  蜷缩在床上的王淑一天多没有下床,她总是看着远方出神,嘴里反复念叨着:“以后怎么活呢?小孩怎么办?”

  王宁的二姐王红倩总想起弟弟躺在母亲腿上撒娇的样子,还有每次过年回家都会给小孩买衣服和玩具的情形。现在,孩子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弟弟结婚欠的债,以后靠谁还?”她呜咽着,发愁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如今,白范疃村许多人家空落落的,只剩下紧闭的大门,和门上贴着的五个烫金大字:家和万事兴。

  采写/新京报记者 赵蕾 实习生 邱碧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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