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语言中发生
王克金
一首诗决不能代表某种意向的全部
就像水代表不了海,青铜
涵盖不了历史
走和跑也不是一回事,语言的
暗示,更是无法完成
累了,也要编制情感的密码
但作为象征,它只能是
灵魂的一种显在,它不能成其为唯一
唯一的,是他的本身、本心
他要再次敲打语言的锣鼓
语言的贫弱和心的孱弱同样可怕
现在,我可以向上天回应:
造物主,你不要夸大其词
你的赐予,有时只是一个坑
苗雨时点评
这是一首论诗的诗,或者说,是一首论诗歌语言的诗。韩东曾说:“诗到语言为止。”从现代诗学来看,语言不是诗的媒介、载体和容器,而是与生命相并置的本体,其自身就是诗歌的直接存在。没有语言,就设有诗。诗“在语言中发生”。写诗,是生命与语言的遭逢,二者的关系,不是单向度的,而是互相发现、互相抉择的双向洞开与照亮。这一过程,是曲折的、渐进式的。所以,“一首诗决不能代表某种意向的全部”,它只能是部分的接近,而此种接近也只是语言的“暗示”功能,不可能完全对应。由此可见,寻找生命与语言的深度契合,是颇费脑筋的事,有时很累,但“累了,也要编制情感的密码”,密码的编制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象征”,就是一种,但“象征”也“只能是/灵魂的一种显在,它不能成其为唯一”。而真正唯一不变的是生命的“本身”和“本心”,因此,诗人必须不停地“敲打语言的锣鼓”,极力创制作为“存在之音”的原初的话语,并以其直接性和锋利性直达生命的本质。这种“存在的家语”,不是那种远离生命的浮华迷幻的词藻,而是生命的语言。它犹如神秘的光源一般,使生命存在充满光辉----敞亮与澄明!不难认知,诗歌生命本体与语言本体的合一,需要两者都很强健,“语言的贫弱和心灵的孱弱同样可怕”。诗歌写作,就是向生命与语言的双重进军,艰卓而悲壮!于是,诗人在此可以自信地说:诗并不是上帝的赐予,而是生命与语言的共同创造。也正如我国古人所说:“我有一言应记取,文章得失不由天”。
语言对诗歌的重要性是关健的、致命的。我们的诗语,经历过主流话语模式、新时期初期的精英话语独白,以及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奇语喧哗,它一步步从依附走向审美独立,实现了由回到人身而回到诗本身,进而回到语言本位。这是诗歌语言的真正的自觉。当前诗人的任务是:广泛吸纳中今中外多种语言资源,重新塑造现代汉语的诗性,在基础上,创造出真正属于自己的诗歌语言形象和话语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