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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平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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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视”傅小平(徐则臣)

(2020-10-29 16:48:55)
标签:

文化

分类: 小说随笔

刊于《光明日报》2019年11月6日


这个印象记一年半以前就该写出来了,一拖再拖,拖得我看见小平兄的电话、短信和名字都要生出强烈的负罪感,跟欠了他几百万巨款赖着没还似的。不是我拖延症恶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写。认识小平差不多十五年,上海的朋友里他是我最熟的之一,每次去上海,只有时间充裕,不见见小平,我会觉得上海此行少干了一件事。饶是如此,要我写小平兄的印象记,还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印象记总得有丰富的印象,俯拾皆是信手拈来,写起来才痛快,看过去也好玩,偏偏小平寡淡,想找两件有意思的事说说都困难。相识十五年,交往不可谓不多,但平常想起小平,只有一个顽固的印象:一直坐着。我的印象里小平永远都是坐着,屁股没离开过椅子:这些年他做过我好几个访谈,有史以来最长的一个访谈也是他做的,访谈嘛,都是坐着问坐着说;他坐在会议桌前,作为记者和批评家,他要对文学发言;或者坐在饭桌前,没错,在饭桌上他也在谈文学。十五年里,我真不记得他坐在椅子上说过那些跟文学无关的话。有一年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我们一起从新国展回市里,那一次倒是没坐,地铁里人太多,站的位置都紧张,我们俩被人流挤到地铁一角,聊的还是文学。生活中当然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比文学重要的事也不在少数,但我们真没聊到。小平好像就是某种特殊的人类,跟他在一起,只有说到文学才算对了路子,其他话题都形迹可疑。当然,这跟我也有关,我们俩是一类人,生活中一贯乏味得紧。同代作家中,张楚堪称写印象记的圣手,多不好玩的人他都能写出花来,关于我的印象,张楚兄勉为其难,也只能说我如何像个偏执狂,要么谈文学,要么在看杂志校样。他还记起多年前,我们俩和一个乐队的主唱一起唱卡拉OK,我硬生生把他从K歌房房里拖出来,在走廊里扯着嗓子跟他谈文学。跟小平谈文学,只能说,是一个乏味的人遇到了另一个乏味的人。当然,也可能小平其实天真烂漫,无比讲究生活情趣,只是所遇非人,不幸碰上我这样乏味的朋友,被迫跟着寡淡起来。果真如此,那只得请小平兄海涵了。

做文学访谈的人很多,多少年来一直坚持做下去的极少,能做得切要精当者,凤毛麟角。小平是其一。小平低调,自谦访谈不过是分内事,记者嘛。说实话,我从来都没把他跟《文学报》联系起来。他当然是个好记者,《文学报》一等一的好员工——他的访谈早已经超越了一个记者的通常采访,他是一个批评家,一个精通创作的批评家,他不过是在以访谈的形式写作批评文章而已。 60 后批评家中,有两位擅为访谈者,一位是英年早逝的张钧先生,一位是这几年访谈做得也少了的林舟老师;70后的批评家中,恕我眼拙,除了小平,我真没发现哪位做得更好。于批评家而言,做访谈是吃力不讨好的事,给人的感觉寄生性远大于原创性,是写不了论文退而求其次的营生。所以,鲜有批评家愿意做,没有点牺牲精神,能持之以恒是难以想象的。这第一道关就淘汰了大半。接下来才是访谈的能力问题。小平于文学有真知灼见,不唯是理论上的洞见与自洽,还在他有惊人的艺术感知力与判断力。每次读小平做的作家访谈,我都替他可惜,真觉得这泱泱才华不去写小说,浪费了。他自有定见,但他从不囿于定见,他愿意跟受访者一道去寻找作品中人物、逻辑和世界的可能性。所以,他的问题切中肯綮但绝不喧宾夺主,他的体贴和探讨问题的姿态,为采访者赢得了足够的尊严。跟他的专业精神一样,他所抱持的访谈伦理,我以为堪称采访者的美德。


“凝视”傅小平(徐则臣)


小平出版了一部访谈录《四分之三的沉默》,还有一部即出,我有幸成为这两部访谈录最早的一批读者。我把这两部访谈录当成批评文章来读。作为批评家,这些访谈“有我”,你能看到小平笃定的文学观和世界观,整个问题的序列有其完整的逻辑,他不是在“捧哏”,而是交流、启发和探讨,跟作者一起寻找某种可能性;但这些访谈又是“无我”的,他在访谈中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姿态,他让作者充分表达,他只是在帮助受访者尽快地开掘出作品的意义空间。他不虚美亦不隐恶,他不喧嚣更不骄矜,他只是一个平等的询问者和对谈的人。我们有过多次访谈,我都没听过他高声说一句话。如果不发问,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倾听者,谦逊,温和,彬彬有礼;极平常又极专业。


“凝视”傅小平(徐则臣)


我仔细给他的访谈对象分了类,电影等其他艺术门类暂且不表,只说作家。大陆作家居主体,港澳台作家次之,海外华人作家亦不在少数,还有一些外国作家,涉及面之广,差不多涵盖了整个当代华语文学创作以及部分重要的世界文学的面向。不管采访对象是谁,他从不大而化之地敷衍发问,所有问题都根植于受访者的作品与创作。发问之精当,皆是有备而来,这也是我一直佩服小平的。读他的访谈,总让我想到《巴黎评论》中的作家访谈。如果我没有夸张,若干年后,年轻的文学人读到小平的访谈,可能跟现在我们追着看陆续译介到国内的《巴黎评论·作家访谈》的心情会差不多。希望小平坚持住,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小平的阅读量惊人,这也是他能做出真正意义上的好访谈的前提。当代中国文学不必说。小平供职于《文学报》,针对的主要是当下创作,这一块如果一知半解,活儿是干不下去的。我想说的是外国文学。即便现在,我们是近十五年的朋友,我依然有种错觉,他是外国文学类出版社的编辑,比如上海译文出版社等。自听闻小平大名起,他就是《文学报》的猛将,多年来忠贞不移,但这错觉改不掉。我想就跟他的阅读量有关,尤其是外国文学的阅读。我碰巧也读了不少外国作品,在同龄人中,谈外国作品露怯的时候不多,但跟小平聊起,我还是要谨言慎行,担心稍不过脑子就被他揪住小辫子。我读一个作家,喜欢全集式的阅读,吃透了拉倒。这种阅读方法很多人不认同,谁都不是神仙,作品质量肯定良莠不齐,有些作品的确不需要耗上太多时间。但我坚持这种强迫症式的阅读方式,不彻底清理一遍我总觉得这事儿没做完,由此言谈中不免夹杂一些“偏门的”外国文学,也常常为此小小地得意一下。但这些偏门在小平那里大部分都过不去,对他来说是常识。虚荣心遇到的这点小麻烦,让我颇有点不甘,某次去上海,约小平见面,碰巧靠近他住处,于是提出参观他的书房。那时候小平还孤家寡人一个,租住在一栋破旧的楼里。哪条路哪栋楼记不清了,一排排简陋的书架记忆犹新,架上的外国文学一套套摆过去,着实惊到了我。不少我多年寻而不得的书,都立在他的书架上。对我的“偏门”小平没有“死角”,不是没有道理。那天晚上从他的住处回酒店,我借了好几本外国小说,其中有以色列作家阿摩司·奥兹的两本。那时候奥兹在中国还没开始火。


“凝视”傅小平(徐则臣)

对外国文学如此巨大的吞吐量果然结出了硕果。三月份去上海,小平送我新著《普鲁斯特的凝视》。该书是部外国文学的随笔集,每篇长文专注于一位外国名家,从生平到作品分析,间以各种八卦和个人的体悟,活泼与庄严互见,普及和提高熔铸于一炉,堪称外国文学和写作爱好者的必备指南。两个月来,《普鲁斯特的凝视》一直是我的枕边书,一两个睡前时光读完一个作家,满满的醇美收获。阅读的过程中我更确信,小平就该是个外国文学的大拿,我没弄错,弄错的是他自己。

 

2019/4/28,迪拜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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