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的妻，李渔的妾

潇湘蓝

李渔和沈复都为没落士族，仕途无望，一个陶冶出一个家族戏班子，一个买画买酒落魄半世。

在他们的著作里，有封建文人极用力的生活情趣。

一、沈复的妻

因为林语堂说了一句“芸是中国最可爱的女人”，我便去翻了《浮生六记》，其中一章《闺房记乐》写了她和沈复的夫妻深情。在文言自传体小说里有这么长篇幅这么完整这么浓情的回忆和记述是很少见的。

芸，是沈复的原配。文人写红颜知己的很多，写妻子，这是经典。

芸也是没落士族出生，四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剩下弱母幼弟，芸稍长，竟然是“三口仰其十指供给”。靠着芸的针线、刺绣、缝纫这些女红维持着。这样的成长经历未免辛苦而艰难。芸却毫无怨言，也从无怒容，见人只是微笑。“刺绣之暇”，读书习字，渐通吟咏，“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就是这位寒门女子的随口诌来的。可见，诗书也是本性，你若心有灵犀，贫贱与辛劳都无奈何。

芸虽知书达理，却有些“迂拘多礼”。动不动就要“起身”，口里还要说“得罪”。沈复随性潇洒，有时挺讨厌这套规矩，就对芸说“礼多必诈”，还说“恭敬在心，不在虚文。”芸淡淡地说“至亲莫若父母，可内敬在心而外肆狂放耶”。一句话说得沈复理亏词穷，只好认错。

世说君子知礼，看了这一节，才知道还不如一个小妇人，真正明白亲疏贵贱有礼有节的底子在哪里。

难怪沈复与她伉俪情深，终身不忘。后来芸还提出为他纳妾，并说“若郎娶妾，必美而韵者。”美而不乏其韵，就是芸亲自为夫择妾的标准。不是说说而已，她亲自相中，交好、说合，力求图之。每每费心，步步真意。这样的女子的确罕见，其美丽贤惠、安静从容，以及气度大度都无愧于林语堂说她“中国最可爱的女人”。

 二、李渔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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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关于士大夫情怀的另一部力作是李渔的《闲情偶寄》。

这位清代戏剧大家，有个盛名一时的李家班。李渔因而对女人很有研究。他对娶妻和姬妾有这样的比喻“娶妻如买田庄，非五谷不殖，非桑麻不树，稍涉游观之物，即拔而去之，以其为衣食所出，地力有限，不能旁及其他也。买姬妾如治园圃，结子之花亦种，不结子之花亦种；成荫之树亦栽，不成荫之树亦栽，以其原为怡情而设，所重在耳目。”

由此可见，李渔对妻既看重之又略有怨言。对姬妾则是满园花卉，尽可怡情悦耳。

李渔心目中的美妾几乎可以看做是名士品味的集大成者。

李渔的《声容部》细细从诗文、丝竹、歌舞、仪态、以及衣衫、首饰、鞋袜、声口一一描摹，把女性之美与姬妾的修养合二为一，可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乐而不淫的典范了。

比如《态度》一篇。 “尤物为何，媚态是已。”

李渔说“媚态”二字必不可少。媚态之在人身，犹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贝金银之有宝色。女子一有媚态，三四分姿色，便可抵六七分。今之女子，有看上去姿容很一般的，却能令人思之不倦，甚至舍命相从者，皆因为“态”一字。所以，选貌选姿，不如选态更为要紧。而态是天生，不可强造。比如东施效颦，只会变得更丑了。若要养成，无非是出自无心，生而无意。自自然然，不急不缓，则姿态百出。

如今人讲媚态，如同矫揉造作，扭捏作态，大多是贬义，李渔的解读，看重的是自在端庄，缓急有度，恰巧是相反的。

又如《修容》篇讲女子“今世讲修容者，非止穷工极巧，几能变鬼变神。”

“楚王好细腰，宫中皆饿死。楚王好高髻，宫中皆一尺。”李渔说，细腰并非不好看，高髻大袖也并非不美观，只不过，宁可饿死，宁可一尺，那也太过了。如同今日女子对体态的要求，不过入了楚宫的末俗。即便细腰款款，也跟魑魅魍魉一般，离死人不不远了。

不知减肥者听了如何？

清代文学家的生活情趣到李渔、沈复，也算各自穷尽了。其间声色耐人寻味，潜移默化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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