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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秦始皇》第一部《诈阬长平》 |
第51章 拱火
一个侯子见酒肆掌柜的先说在,后又说不在,一个嘴巴扇过去:
“你他妈的在还是不在?出尔反尔,你他妈就是同伙。就是你指使干的!”
几个侯子又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直踢打得那掌柜的趴在地上,抱着头只顾喊饶命。
吕不韦跟这酒肆掌柜的关系很好,今日这地方也是他选的,他便伸手拦住诸侯子道:
“让他说,怎的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
几个侯子也打累了,住了手,都一条声喝道:
“说!”
那掌柜的被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哆嗦半天,这才道:
“几位爷问奴才,店里的伙计是不是都在这里了,奴才自然是回在了。爷又问那尖嘴猴腮的刺客在不在,奴才不敢瞎说,只好回不在了。奴才冤枉,几位爷饶命。”
这时候,人圈外一声恫喝:
“衙门办案,都闪开!”
众人回头一看,衙役来了。人群赶紧挤挤撞撞,让开一条道。
几个衙役进来,当头的法役先朝一干侯子拱拱手,然后把四下人群扫一眼,问道:
“嫌犯都是谁呀?”
吕不韦拿手一指:
“这几个都是。”
“绑了!”
几个衙役扑上来绑人,一干人都哭天抢地喊冤枉。
那法役走到秦子楚身边,四下看看,又俯下身来,扒开子楚的眼皮看了看,又拿一根手指在子楚鼻子下试了试,直起身来问道:
“伤在何处?”
郑朱回道:
“后脑。”
“反过来验伤。”
两个衙役上来就要扯子楚。郑朱赶紧道:
“慢着慢着,人尚不知死活,或许有救。”
说完,招呼身后的仆役,小心翼翼把子楚翻过身来,叫法役查看伤口。
那法役立着身子远远地瞄一眼,口中道:
“被害人头部被钝器所击,伤重,有血污,身坠茅厕旁七步蒿草中。衣冠齐整,无打斗痕。围观众,凶犯行迹不可查。”
一旁一个书记一一记下,叫郑朱作为当事一方画了押,又叫吕不韦与一个侯子作为旁观也画了押。然后那法役朝掌柜的等人拿手一指,划拉半圈道:
“把嫌犯带回去严加拷问,定要查明凶犯,替死伤者伸冤。”
几个衙役应一声,立刻连踢带打,将酒肆掌柜的并所有伙计,连带那个拉屎的扯出人群,押着回衙门拷问去了。
这时候,吕不韦着人唤的医郎来了,挤进人群,也是扒开子楚的眼皮看一看,拿一根手指在鼻子下面试一试,惊叹一声:
“哎呀,这是什么人啦,哪来的这般深仇大恨,下此毒手?”
郑朱赶紧问道:
“怎么样,是死是活呀?”
那医郎摇摇头,叹息一声:
“死倒是没死透,只怕是很难救转,赶紧抬回去准备后事吧。”
“啊?”
郑朱害怕紧张,赶紧招呼两个家仆,小心翼翼把子楚抱起来抬上车,也顾不上跟吕不韦并一干侯子谢一声,赶紧打马往回走。
有好事的百姓不知死伤者为何人,都小跑着跟在车后看热闹。车子一路走下来,竟又聚了不少人跟着。车离府门还有数十步远,早被把门的家仆远远看见,心知不好,赶紧去报告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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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如此?啊,竟如此……”
郑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趴在地上咚咚地磕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竟、竟……”
赵豹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手指,往门外一指道:
“快去请医郎,快去。”
几个家仆应一声,奔了出去。
赵姬闻讯,手里抱着正儿一路惊呼着闯进来,一眼看见丈夫死人一般躺在卧榻上,不觉手一松,凄厉一声:
“楚儿!夫君!你这是怎么啦?”
跟着一下子扑上前去,一脚差点踩在正儿的脸上,哪里还顾得上,只一把紧紧抓住子楚的衣襟,疯了似摇晃着嚎哭起来:
“夫君!你这是怎么啦?谁这么狠毒啊,下此毒手啊!夫君你走了,撂下妾与正儿怎么活呀!”
几个婆姨上前劝慰,七手八脚,踩过来踏过去,全然没在意地上的孩子。
此时的正儿,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竟没哭没伤。刚会翻身的他,仰面朝天使劲一挺,往后弓起头,撑起了胸背,又一挺肚子,想要翻过身来,却不意刚侧过身来,却被自己的一条胳膊卡住了,又滚落回去。他又再次往后弓头,挺肚,又翻到一半再次滚落。在大人们毫不在意间,不知经过了多少次的努力,一下竟翻过身来。他用力仰着头,睁着惊恐的双眼,在无数大人的脚下,努力看着这一切。
“爷爷,孩儿怎这么命苦啊!”
一个婆姨这时候才发现卧榻脚下的正儿,赶紧过去捡起来抱在手中,递给赵姬。赵姬伤心痛哭,也没看是个什么东西,只当是一个安慰,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差点没把正儿闷死了。还是那个婆姨一旁看见了,复又从赵姬怀里把正儿扯出来抱在怀里,这才化险为夷。
赵豹这时候已经平静了许多,看看卧榻上死人一般的子楚,不甘心。他便叫郑朱悄悄进宫,把跟自己要好的御医请了来。
不一会儿那御医来了,也是翻了翻眼皮,诊了诊脉,赵豹一旁看着御医脸色,半天问道:
“如何呀?”
那御医没回答。赵豹以为没救了,不想过了好一会儿,那御医收了手,淡淡地道:
“无妨,只伤了脑仁,要静养。”
赵豹哆嗦着问:
“啊?无妨?可这都人事不省了,真无妨?”
“嗯,无大碍。此不过一闷棍乱了脑仁,须得静养些时日,叫它阴阳归位,重者沉轻者浮,十日之内必然觉醒。”
“哦,多谢多谢,如此老朽就放心了。”赵豹嘴上说着,心里却将信将疑。
御医开了个方子,递给赵豹道:
“拙方,照着抓药。有两味药市面上恐没有,隔日着人进宫来找,在下给预备下。”
“不敢,侯公吩咐,敢不尽力。”
御医起身,躬身施礼。赵豹也站起来还礼,然后叫郑朱在前面引着,自己后面跟着,直把御医送出府门,这才回转。3
人都散了,赵豹把郑朱叫到内堂,低声问道:
“报官了吗?”
“回主公,仆倒是还没来得及报官,只想着先救秦公子一命要紧。只那日赴宴的侯子有邯郸令的公子,当时就叫下人召来衙役法役,立时就勘察现场,抓捕嫌犯。”
“啊?还抓人了?”
“回主公,是。”
“都抓了谁呀?”
“酒肆掌柜的,一干伙计食客等,有十一二人。”
“哎呀!”
赵豹一拍大腿,半天才道:
“唉,千叮咛万嘱咐,还是少说一句话。”
郑朱吓得赶紧跪伏于地:
“主公恕罪,仆不知……”
“这就是在挑事儿啊。”
“仆不知,请主公明示。”
“还要什么明示啊?真要是仇秦想杀人,何不背后捅一刀?打你一闷棍,叫你不死不活。城外秦将攻城不止,城内再为个秦质子大张旗鼓抓人杀人,这就是挑事啊,拱火啊。”
“奴才该死。早知如此,事发,应该悄没声赶紧把秦公子拉回府中,才好。”
“晚啦,这就闹将起来了。”
“奴才该死,怎么办呢主公?”
赵豹叹口气,半天悄声道:
“能不能找个人,去令尉府疏通一下?”
“是,仆遵命。怎么疏通呢?”
“叫他们把案子撤了。”
“仆去试试。不过,事已闹得这么大,怕是……”
“嗯。”
赵豹想了想又道:
“要不这么着,就说秦公子醒了,记起那天的事,不是被歹徒袭击,是自己脚滑,不意间摔倒了,后脑勺磕在地上。毕竟也没有抓到凶手,也没有起获凶器。”
“主公高明,这倒是行。”
郑朱想想,又犹豫道:
“可是,万一那法役要来府上核实秦公子的口供,怎么办呢?”
“就说又昏厥过去了。家里人都关照好了。”
“是,仆遵命。可是万一……,衙门已经抓了人,这要是无罪释放,万一要公子出堂作证,怎么办?”
“嗯。不行的话,就叫那日跟着的家仆去衙门自首,就说是亲眼所见,秦公子是自己滑倒的,仰面倒地,后脑勺磕在地上,以致重伤。”
“主公这招高明。毕竟这等事情也是常有。加之那法役也说了,现场已被围观百姓踩踏破坏,无从勘验。这样叫两个奴才相互验证,把这事压下来。仆再去使点钱,明面上是谢衙役劳苦,实也是花钱消灾。”
“行,那就去办吧。”
“仆遵命。”
郑朱伏地叩首,爬起来正要退出去,又被赵豹唤住了。
“你说,若是把子楚送回秦国,如何?”
“这……”郑朱想想,吱唔一声。
“出得去吗?”
“出倒是出得去,王陵只打在西门。可是,公子如今这般,万一死在半道上……”
“御医不是说不碍事吗?”
“就算不碍事,可是公子是秦国的质子,主公送他归国,怕是要请吾王御准。若不经御准,主公私自将他送走,岂不落下私通敌国的口实。”
“哎呀……”赵豹悲叹一声。
见赵豹还在犹豫,郑朱又道:
“若主公请而不准,徒然勾起了吾王和大臣记挂这事,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赵豹点点头。
想了想赵豹又悄声道:
“若是找个地方,叫子楚一家搬出去如何?”
郑朱一愣。
赵豹道:
“这一家好几百口,老夫不能不想法避祸呀。”
“可是,若公子在外有了意外,主公又如何向秦王交代?以秦军这架势,没准旦夕城破……”
赵豹伸手没让郑朱往下说,叹了口气道:
“唉——命啊!你说得对,就以不变应万变吧。你再去各院一一替我关照一声,再不许擅自出门。谁不听外出作死,打断他的腿。”
“仆受命。”
郑朱奔出去办事,赵豹转身看子楚,一路走来,心里被恐惧所笼罩。
子楚还像死人一样躺在那里,赵姬守在丈夫身边,不住地抹泪,见爷爷进来了,哭得更加伤心了:
“爷爷,孙女怎么这般命苦啊!”
“唉,命苦,命苦啊。都知道你有个平阳侯的爷爷,富贵风光,却不知道……。”
赵豹看看子楚,拿手一指:
“如同这孩子,都看着有个秦王的爷爷,也是富贵风光,却不知道……”
赵姬抹把眼泪:
“不知道什么,爷爷?”
“唉!不知道就算了。还是不知道的好,好歹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正说着话,吕不韦一脚迈了进来,看一眼躺在床上的子楚,口中骂骂咧咧:
“真他妈的混蛋,一帮衙役都他妈的废物!歹徒就在酒肆院子里行凶,如何查不到一点痕迹?分明是那酒肆老板跟歹徒串伙,寻仇行凶。”
看着赵豹畏畏缩缩转头要走,吕不韦道:
“侯公,这事你要不给他们点厉害,怕是难有结果。”
赵豹摆摆手。
吕不韦奇怪瞪眼:
“侯公什么意思啊?子楚就算是秦国的质子,也是你老人家平阳侯公的孙婿呀,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算啦,忍了吧。”
“忍了?这事侯公您要忍了,赶明儿他们还不得寸进尺?哪天还不骑在您老人家脖子上拉屎?”
赵豹叹口气,摇摇头道:
“唉——,长平之战仇恨未消,这王陵又打上门来。邯郸城里现在整日里流血死伤,万不可引火烧身。”
“嘿,侯公,您老人家好歹也是赵王舅爷,先武灵王小舅子,怎可如此……”
赵豹叹口气,摆摆手:
“唉!这都是什么人做下的孽呀!”
说着话,赵豹转身就打算往外走。
吕不韦听不明白,接不上话茬,便一甩衣袖道:
“行吧,侯公你老人家怕事,我吕不韦不怕。今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