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这酒喝得......

来叫David一起吃饭的是个供应商。David心里明白，这基本上就是催钱的饭，因为工程完了，老板改办公室的事儿也搞好了。David本不想去吃这顿饭的，他并不善于这些场面上的事儿，自己得不到乐趣。不过想起今天老婆出差的事儿，心里有种莫名的烦躁，就应承了，有点想借酒消愁的味道。

客户和供应商大抵如此节奏：合同搞定前供应商殷勤-是为了拿单子；签了合同后，客户盯得紧，是为了把事情办好；项目完成后再是供应商殷勤-是为了付款的事儿。

可是往那儿一坐，David就后悔了，他忘了对方的两个人都是有点典型的上海人，滴酒不沾的。

“David，您喝点酒吧，我们不好意思，没法陪你喝酒，您自便。”那个那个供应商的销售客气道。

“算啦，我一个人就不喝了吧。”

“那怎么行啊，您不用客气的啊！要不您来瓶啤酒？”

David心里在想，这个公司的老板咋搞的，搞这么一个人做销售，要不是碰上我，能卖得出去东西吗？我客气个鬼呀我！

盛情难却，点了瓶啤酒。David心里想，这次被请客可是搞笑了，三个人，一瓶啤酒。David整个席间就一直自己这么琢磨着，不时的跟对方搭搭话，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也不敢使劲喝，计划着怎么能把这一瓶酒坚持到最后。

一个小时左右，David终于干掉最后一杯酒，说：要不今天先这样，款子的事儿是不会拖得，只要工程没问题就行。

“好的呀，好的呀，跟你们外企打交道我们最放心了。那就谢谢David了啊！”

从饭馆出来，David点着了一颗烟，很吸一口，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摇摇头，为自己终于摆脱了这难受的酒席。看着街上的霓虹灯，和来来往往的潮男潮女们，突然觉得很压抑：这顿饭非但没有消去他的愁，反而又平添了几分郁闷，酒没喝痛快，话也没说出来。不行，这样回家今天可能睡不好了，想着，就拿起电话。

“哥们儿，干嘛呢，出来喝酒吧。别扯了，快点的啊。。。。。。。那就胡同吧”

“胡同”是一家北京涮羊肉饭馆，电话那头是David的一个哥们，他们互相叫老董老王的，也是从北京过来的，前两年从公司辞职，顺便就带出了几个客户，现在自己做生意。在这个城市，外来的新上海人们基本上是融不到本地人中去的，所以朋友大都是老乡啊、至少是外来的，闲了、烦了的一块聚聚。

几盘羊肉，一人一个小二（二锅头），很快就喝上了。坐在这样的场合，David才感觉到了点借酒消愁的氛围。人说北京人喝酒，前十分钟侃国家大事，后面就开始八卦笑话了。人在异乡，更多的话题变成了怀念、倾诉和发泄。

“干嘛呀，都这会儿了，非得叫我出来。要叫你倒是早点啊，害得我吃一半饭还得跟老婆请假。要不是说你叫我，还真不让我出来呢。”老董咋了一口二锅头，埋怨道。

“别提了，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怎么挺过来的。哥仨吃饭，点了一瓶啤酒。我这痛耗喂，都不知道拿一瓶酒怎么撑到吃完的，快憋死我了都。您呀，就当是救我一命，要不然得憋死我今天。”又一大口下肚，赶紧夹一筷子羊肉涮着。

“忒夸张了吧，仨人儿，一瓶啤酒！您别吓着我。哎，对了，是不是老婆又出差了呀？”

“靠，老婆不出差就不能让你陪我喝酒？”

“哈哈，猜对了。跟您说，当初让你别找上海的老婆，不听我的。您受着吧，喝酒还得等老婆出差！得了，走一个！”

“别提了，你们这些做销售的，没一个好东西。你说一个女人家，不好好相夫教子，整天东跑西颠的，陪完这个陪那个，可不就得牺牲我了嘛。你陪我喝酒怎么了，反正你们都是干销售的，你陪我也应该。”

“嘿，我说，你这拐着弯的把我也勺上骂了嘿。销售怎么了，挣钱时候你怎么不说人家呀？”

“挣钱？你还别提挣钱，我宁可舍小家，为大家。你们这帮人，专门帮老外赚咱们中国人的钱。知道吗，搁过去你们就是汉奸，就是王连举、胖翻译你们。。。。。。”David有点醉意了。平时他还是有点量的，喝酒啊，就怕心情不好，容易醉。

“你不至于吧，还没二两下肚你就提高觉悟了？我们是汉奸，你干吗的？你不也是屁颠儿屁颠儿跟老外干吗？老外说一你敢说二？我是王连举，你也好不到哪儿去。扯远了啊，先走着。”

“走着，为汉奸干一杯！”

“要说这帮老外，也真是气愤！”David继续说着：“都他妈的瞎扯，也比咱国企强不到哪儿去，一会儿大张旗鼓的要节约，恨不得要节省每一页卫生纸；有时候来了神经花多少钱都不在乎。就说我们吧，上半年目标是所有费用节约10%，我这勒紧裤腰带省了吧，他一家伙来了道命令，要换掉所有服务器，靠，100多万呢。我省那点，零头都不够。”

“我说你真是死心眼，爱咋咋地呗，琢磨它干啥？老板让干嘛你就干嘛呗，准没错。省下钱也到不了你手里，花多也不是花你的，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吗。喝你的酒！”

“要不说你这人不进步呢，只会做生意。我这不是忧国忧民吗？”

“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忧得是哪国哪民呢啊？谁是汉奸啊？你！你就应该多多的花他们的，绝对不能给丫的省。”

“我也想啊，振臂一呼，把美帝国主义全赶走，咳，没想到啊。当年俺也想报效祖国来着，可是人家瞧不上俺哪，那个会送礼的把我顶了，要不也不至于从部里边辞职啊。”

“要我说，谁都不怪，就怪你死心眼儿。现在这世道，甭管你国企外企，还不都是人的事儿吗。就那么点儿事儿，你就不会搞。读那么多书啊，白瞎了。”

“别提读书啊。跟你说，我老家那帮没考上大学的，不是当官儿就是大款，我回去都不好意思。一个土大款同学跟我说啊，文凭就像脱不掉的衣服，不脱掉衣服，咋干的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话粗理不粗！管丫的呢，走着！”两人就一起喝着、笑着。

两小瓶小二下肚，David心情愉快多了。打车回家的路上，不禁又想起了老婆，她这会儿在干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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