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郎已老，不管桃花依旧笑。要听琵琶，重院莺啼觅谢家。

曲终人醉，多似浔阳江上泪。万里东风，国破山河落照红。

朱敦儒词的特点是清新晓畅，不作绮艳语，一般少用典故。但是像这首《减字木兰花》却完全不一样，一首短短八句四十四字的小令，一连用了三个典故。

“刘郎已老，不管桃花依旧笑。”这首词开头两句是说，经历了长期的颠沛流离，如今我已老去，花月繁华早就引不起我的兴致，管他桃花依旧在春风中绽放。

词的开头就是用两个典故组合起来的，首句用唐诗人刘禹锡《重游玄都观》诗中的“前度刘郎今又来”的“刘郎”自谓。当年刘禹锡写这首诗，是在两次被贬南方之后，已经步入老年，有许多感慨，而朱敦儒写这首词也是在南渡之后，也老了，同有刘郎已老、暗伤怀抱之意。次句是用唐诗人崔护《题都城南庄》诗中的“桃花依旧笑春风”。这个典故是活用，他截去崔护诗句末尾的“春风”两字，和词的前一句“刘郎已老”紧密相连，语意犹如一气呵成。这两句是说自己老了，“不管桃花依旧笑”，当然更不管“人去楼空”，大有万事不关心之概。

“要听琵琶，重院莺啼觅谢家。”上片后两句是说，还是去听听琵琶吧，就来到了莺啼花红的深院，寻找善弹琵琶的歌伎。

说自己没有歌儿舞女，要听琵琶，就只有到歌妓家去。至此点题。

“曲终人醉，多似浔阳江上泪。”下片前两句是说，一曲方终，我已沉醉，涕泪交流，就如当年白居易一样沾湿了衣衫。

下片开头一句“曲终人醉”，接着上片的弹琵琶而来，说琵琶弹完了，人也醉了。但是，词至此却笔锋急转，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典故：“多似浔阳江上泪”。老词人哭了而且是哭得那么伤心，和当年唐代诗人白居易在浔阳江上听琵琶后有感于天涯沦落而掉的泪一样多。

“万里东风，国破山河落照红。”末两句是说，千万里东风浩荡，破碎的山河被如血的残阳映照，我不禁感慨万端。

词人面对东风万里，落日映照的河山，想到中原失地，恢复无望。这对于身遭国破家亡之难、辗转流离南方的朱敦儒来说，怎么能忘怀？怎么能不关心？又怎么能不悲痛落泪呢？

这首词意境苍凉，风格悲壮。词人并非为自己的沦落感喟，而是痛心于祖国山河的破碎而又无力回天。今天读着它，似乎还清晰得感受到词人心灵的颤动。

刘郎已老，不管桃花依旧笑。要听琵琶，重院莺啼觅谢家。

曲终人醉，多似浔阳江上泪。万里东风，国破山河落照红。

①减字木兰花：此词牌四十四字，上、下片各两仄韵两平韵。

②刘郎：指唐诗人刘禹锡。刘禹锡《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又《再游玄都观》："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他曾被贬至南方连州、朗州等地。作者因战乱而流浪南方，故以刘郎自比。

③崔护《题都城南庄》诗有"桃花依旧笑东风"之句。这句是说诗人已老，花月繁华引不起他的兴致。

④重院：深院。

⑤谢家：《世说新语·言语》载人称谢家子弟"譬如芝兰玉树"。又载谢安侄女谢道韫才华故事。唐李德裕镇守浙西，因悼念亡妓谢秋娘而撰《谢秋娘》。后人以谢娘代称才艺女子。李贺《恼公》："春迟王子态，莺啭谢娘慵。"

⑥浔阳江上：白居易《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这两句说自己象白居易那样听琵琶后落泪伤心。

⑦杜甫《春望》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这句说面对落日映照下的大地山河，想到国破家亡，不禁感慨万端。

⑧落照：落日。

名家点评

明文学家、戏曲家卓人月《古今词统》卷四："末句如古剑一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