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晖

    北医三院高知孕妇死亡事件越来越有戏剧性了。中科院理化所发给医院的一封要求“公正调查”的公函，让一起普通的医患纠纷被冠之以“史上最大牌医闹”的名号。事儿还没完，这两天网络上又出现了大量对逝者及其丈夫隐私进行曝光的网文，最有代表性的当数微信朋友圈里流传的《北医三院事件告诉你为什么不能嫁凤凰男》。

    该文上半部分主要描述死亡孕妇孕史及病史，据说该孕妇近5年怀孕4次，头胎早产女婴死亡后曾用医闹手段成功“讹诈”北医三院40万元，最后一次入院后被检查出身患重已处于高危，不听医生终止妊娠的劝告坚持要生，经医院全力抢救死亡后，家属打砸医院并索赔1400万元；下半部分则活脱脱是一部家庭伦理剧——孕妇丈夫是一名有3个姐姐的凤凰男，完全把妻子当成“生育机器”而不顾其死活，妻子生前死后的价值都被夫家榨得干干净净。文章末尾为这位高学历、高智商的不幸女性感到扼腕叹息。

    很显然，这个“凤凰男故事”意在激发围观者对死亡孕妇丈夫的憎恶，从而让这起医患纠纷中患者家属一方处于道德上的不利地位。但我要说，这样做的效果和中科院的公函一样，适得其反。死亡孕妇的丈夫是不是凤凰男，和这起医患纠纷的核心问题有一毛钱的关系吗？就算“凤凰男”观念陈腐、求子心切，也不能证明医院方面不存在过错。并且，这样无底线曝光个人隐私，对刚刚痛失妻子的丈夫进行人格诋毁，既不厚道，也撞破了法律底线。

    目前尚无证据表明这些网文是出自当事医院之手，但从对死亡孕妇孕史、病史的详细描述看，作者应是“知情人”。中科院因公函曝光而招致舆论痛批，回过头想想，医院方面的做法也不是全无瑕疵，比如指责患者家属打砸医院物品及追打医护人员，但并未提供有效证据；而任由网上各种涉及医疗过程的流言四处传播却不作出任何说明，这样的睁眼闭眼，是否也存在“你闹我也闹、大家一起闹”的心态？  

    双方都宣称要依法维权，可一方用公函施压，另一方则疑似企图操纵舆论把对方搞臭。都是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遇事本应比普通人更能做到讲理、讲法、讲科学，然而做出来的事情迹近恶霸无赖，可见所谓“医闹”，还真不是只有“低素质”的人才干得出来。

    应该说经过多年的普法教育，特别是“医闹入刑”之后，舆论对医闹现象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不再像数年前那样，经常不分青红皂白地站在医闹者一边，而是普遍对医闹持谴责态度。但谴责归谴责，我们的社会对如何处置医患纠纷仍然没有找到有效的解决途径。据《北京青年报》昨日报道，警方已调取北医三院相关视频，是否存在“数十人打砸”或许很快将有明确答案——但这顶多只能搞清楚患者家属有无医闹，无助于厘清核心事实，即孕妇是否死于医疗事故。北京市卫计委表态称，医患双方都必须依法合规维护自己的权益，可事发一周过去，依法合规维权的途径在哪里呢？

    医疗纠纷在任何国家都难以避免，然而似乎只有我们这儿才有医闹，刑法中甚至专设条文惩治医闹，也算一大奇观。如今医闹中还有“凤凰男”的故事推波助澜，刑法对此恐怕也无能为力吧。说了N多年的医疗纠纷第三方调解机制，其公信力甚至敌不过种种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