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让中西方生活进入“快车道”

撰文/路卫兵

5岁之前，李白一直生活在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附近）——那里差不多是唐朝疆域的最西端。隋末时李白祖上犯罪流放于此，至今已度过了近九十年的光阴。公元705年前后，李白一家逃离碎叶，循着古丝绸之路，翻过天山，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经河西走廊到关中，最后去了四川——“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当有他儿时记忆的影子。

西域生活虽然短暂，却对李白影响至深。“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迈诗篇，需要心底有一片广阔的天地支撑——西域无疑就是这样一种地方。李白喜欢喝酒，也喜欢女人，尤其喜欢去胡人女子（多是栗特或波斯女子）经营的酒肆里喝酒，还写下了诸如“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的千古诗篇。

胡人女子俨然是8世纪长安城各大酒楼的金字招牌，她们肤白貌美、风情万种，还能随音乐起跳胡旋舞，让李白没有招架之力。胡旋舞不亚于现在的街舞，在唐朝风靡一时，连杨贵妃都为之着迷。栗特人的后代安禄山也是此中高手，他快速旋转着肥胖的身躯，惹得贵妃娘娘春心荡漾。白居易在《胡旋女》诗中写道：“天宝季年时欲变，臣妾人人学环转。中有太真（杨贵妃的道号）外禄山，二人最道能胡旋。”据说二人还用骆驼来传递私情——有“沙漠之舟”美誉的骆驼是丝绸之路不可或缺的交通工具，在唐代广而用之，每遇到火灾，救火的不是快马而是快骆驼，号曰“明驼使”。

唐朝前期是丝绸之路最为通畅、中西往来最为频繁的时期。那时唐朝的疆域向西扩展到咸海和阿姆河流域。与此同时，阿拉伯帝国（大食）也向东扩张，占领中亚广大地区后与唐朝接壤。无数个绿洲城市和国家串联起来的丝绸之路，变成两大帝国间的边境通道，双方往来像串门一样方便。“琵琶长笛曲相和，羌儿胡雏齐唱歌。”是丝绸之路的情景再现，唐都长安“被完全不同文化、语言、组织制度与生活方式的民族围绕着”（《剑桥中国隋唐史》），处处充满浓郁的西域风情，置身其中，让你恍然走错了地方。

750年，鉴真第五次东渡遭遇风暴，在漂流海南岛的“南北三日、东西五日”行程中，一路所见都是波斯人的村落。在辗转桂林去广州的路上，鉴真这样写道：“江中有婆罗门、波斯、昆仑（越南以南的马来半岛、爪哇、苏门答腊等东南亚一带）来船，不知其数。”而他当时的出行团队也颇具“混搭”风格——除汉人外，尚有西域胡人安如宝、昆仑人军法力、瞻波（东印度古国）人善听等。在此次东渡中，鉴真不幸失明，他还接受了一位栗特胡人的眼部手术——日本唐招提寺里的鉴真和尚坐像，术后疤痕清晰可见。

天宝十年（751）春，鉴真回到扬州，着手筹备第六次东渡时，唐朝和阿拉伯帝国之间爆发了历史上唯一一次边界冲突，史称怛罗斯战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王翰的《凉州词》大概就是唐朝兵士们奔赴战场前的写照，丝路贸易的光辉成果在军中得以淋漓体现，两句诗所涉及的五种东西，葡萄、葡萄酒、夜光杯、马和琵琶，无一不来自西域：当年汉武帝为了获取汗血宝马，派李广利远征大宛，同时带回来的还有葡萄（一说由张骞带回），以及葡萄的酿酒技术。曲项琵琶是波斯人的专利，而夜光杯则是埃及人的发明。

这次偶然的冲突规模并不大，却对丝路贸易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唐朝俘虏中的造纸工匠将一直密不外传的造纸技艺传授给撒马尔罕人，撒马尔罕纸由此诞生。

阿拉伯人开始用撒马尔罕纸书写《古兰经》，并大量翻译其他国家的著作，阿拉伯人后来居上，伊斯兰文明开始大放异彩。撒马尔罕纸成为阿拉伯和栗特人的垄断商品，在丝绸之路上大获收益，直至四百年后欧洲才有了第一座造纸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