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的时节。大伯父静静地躺在花丛中憨厚地微笑着,正如他平时几十年如一日的微笑着。
左邻右舍的人都来送别大伯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成群结队,嚎啕痛哭。
大伯父还差几个月就快到八十岁了。全村的人一边哭着一边都说他的福气很好。
大伯父是家族中的长子,爷爷奶奶生的孩子多,五男二女,却只有几亩薄地,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大伯父读的书少,早早地就开始下地干活了。
大伯父的裤管卷得高高的。肩上的担子压得重重的。春耕秋种。每一条田埂上都撒满了他的汗水。
大伯父是位种田的好手。地里的农活收拾得井井有条。空闲的时候,他还负责管理村里的电灌站和加工厂。
每一年春耕时节,大伯父就格外忙碌,电灌站的抽水机日夜不停地轰鸣着,清澈的河水源源不断顺着水渠流到农田里。
秋收以后,就是加工厂最忙碌的时候了。村上的人都把稻谷挑到加工厂来。
大伯父扎着白头巾,满身都是灰尘,只露出两只黑黝黝的眼睛。
大伯父扛着装得满满的箩筐爬到高高的机器后面,把稻谷从上面的大口子里倒进去,脱粒以后,再从前面的口子里接出来,灌到乡邻们已经准备好的农具里。
大伯父性情耿直。在村子里的威信也颇高。
有一年村上的茶馆里起了争执。有一个地痞拎着灌满开水的热水瓶就从人群头顶举起来了,还没有砸下来,就被大伯父有力的手在半空中一把抓住了,顺势就把水瓶夺了下来。
地痞转手去抓煤炉上烧得滚烫的开水,手刚抓到水壶,就被一双更有力的手死死按住了。地痞挣扎了半天,怎么也不能从大伯父手里把水壶夺到手。
大伯父的勤劳,给爷爷奶奶减轻了不少负担,也给弟弟妹妹们创造了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在我渐渐长大的时候,家庭的情况已经明显好转了。二伯父在镇上供销社做营业员,三伯父参军,四伯父当医生,爸爸做了会计。两个姑姑的生活也不错,大姑嫁到了城里,小姑随军去了青岛。
只有大伯父每天依旧辛勤地在田里劳作。跟繁重的农活作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大伯父家庭的变故是从大儿子出事开始的。
大伯父的大儿子叫炳元,也就是我的堂兄,原来在镇上一家企业做临时工,收入很低。妻子没有工作,家里生活比较困难。近几年村里兴起了养螃蟹的热潮,有些养得早的人赚了不少钱。堂兄心动了,也去承包了几亩鱼塘,白天在镇上做临时工,夜里去照看鱼塘。
有一天夜里,可能是太劳累了,堂兄在渔塘边巡视的时候一头栽到了渔塘里。如果那一天没有人经过的话,据说堂兄就完了。正好那一天有一个卖鱼饲料的人经过,发现河里有人,赶紧呼救。人是从塘里捞上来了,可能溺水时间太长,在医院抢救了一个星期还没有苏醒,后来转到苏州,抢救了几个月,人是救活了,可惜失去了神智,成了植物人。
大伯父的家霎那间倒了一根顶梁柱。
因为是临时工,又不是在工作时间内出事,镇上那家单位以没有编制为名难以给予救济,几经协商,只是答应大伯父可以去看门,接替堂兄做一份临时工,每月给一点微薄的工资。
大伯父年纪大了,又不会骑自行车。由于路远,只好开始每天骑着三轮车去那家单位看门,换取一点很少的报酬。
可是祸不单行,有一天傍晚大伯父骑着三轮车刚到那家单位门口,天色灰暗,光线不好,迎面就被一辆汽车撞上了。大伯父连人带着三轮车倒在了墙角。
许久以后,大伯父苏醒过来,发现裤管上全是鲜血。
由于没有医保,大伯父舍不得去医院里看,只是自己忍着,随便吃了几片抗生素。
几个月以后,大伯父出现了血尿。去医院检查,结论是膀胱癌。
那一年下大雪的时候我回到老家,大伯父刚动了手术,情况还好。他在巷子那头看到我,高兴地向我打招呼。
可是不久前过春节我回家的时候,大伯父已经起不了床了,肚子上插上两根导尿管,一步路都走不动了。看到我去看他,他显得很高兴,脸上依然布满了那特别憨厚的笑容,和一道一道的皱纹。
那时大伯母也摔了一跤,骨折了,两位老人一人一头睡在一张木床上。房间里是透骨的寒冷。
看完大伯父来到隔壁房间,植物人堂兄傻傻的,还没有恢复理智。只有一位愁眉不展的堂嫂在忙着泡茶。
看着这一家,我的心里说不出的辛酸。
朋友们,亲爱的读者们,你们还能想到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吗?
一个月前,妈妈在长途电话里告诉我,堂嫂也检查出了癌症,现在刚刚动手术,还躺在苏州的医院里没有出院。
灾难为何如此频繁地降临到大伯父一家人身上,一个病人接一个病人地倒下,由于都是农民,没有医保,巨额的医疗费早已经把这一家人压垮了。
昨天大伯父走了,带着他一生的辛勤劳作,带着他到头来的病痛和贫穷,带着一脸憨厚的笑容走了。
活着的人还要艰难地生活下去,傻傻的堂兄据说昨天脸上泪雨倾盆,年迈的伯母哭哑了嗓子。堂嫂没有参加大伯父的葬礼,她还在苏州的医院里和凶恶的癌魔作生死搏斗!
朋友们,亲爱的读者们,这一家人的生活现状是如此艰难,而且现在家里连一个健康的能照顾病人的人都找不到了。如果你想给我的大伯父他们一家提供一些帮助的话,请联系我。(大伯父一家是位于江苏省常州市乡下的一户普通农民)
泪如雨下。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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