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灵佳果儿

        她，不仅遗传了妈妈的美貌基因，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眉若弯月，冰清玉洁，而且还遗传了妈妈惟妙惟肖的表演天分与璀璨华丽憾动全场的清亮唱功，因为妈妈曾获得过中国戏剧最高奖梅花奖。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二十岁那年，她因成功演绎了调皮智慧热情善良的小红娘，而成为剧团里的当家头牌花旦。

    他，剑眉星眸，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成熟庄重，是剧团里的头牌武生，他和她同为同一剧团的台柱子。剧团因有他们二人清亮细腻、高亢激昂的唱腔及珠联璧合般的精彩演绎而名声大噪，成为京剧界的姣姣者。

    那年，20岁的她与31岁的他根据团里的安排，排演历史名剧《霸王别姬》。在数月的排练中，台上，他是霸王，她是虞姬，台下，她是学生，他是严师。如是说红娘的成功，有着相当大的妈妈耳濡目染的影响和遗传因素，而《霸王别姬》却是妈妈从来没有演唱过的剧目，所以做为老师，在排练中，他教她手眼法步，唱念做打功，一举手，一投足，一板一眼，毫不含糊，毫不保留。她，则虚心耐心刻苦地学习。

    日久自生情，爱情的种子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零距离接触中萌芽，少女怀春，情窦初开，特别是他那睿智深沉、洒脱豪放、成熟稳重的特有气质，深深地吸引了她，也深深地打动了她少女的心扉。为了不给师傅丢脸，白天，她一丝不苟地虚心地学习师傅所传授的一招一势，夜晚，趁着师兄妹们熟睡之后，她悄悄起床，穿着纱质舞衣，刻苦反复练习着剧中最为凄美的虞姬别霸王舞水袖的重头戏片段，虽值严冬，但她每次都练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然而，深夜，悄然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的她，因为越发地想念着他而夜不能寐，爱，已让她不能自拔，煎熬难耐。

     日后的排练中，如果师傅不在场，她必须独自练习时，她则显得无精打采，像得了重感冒未痊愈，蔫蔫得毫无生气。但是如果师傅在场，并且还和他搭戏，那么她很快就能进入缠绵悱恻的角色中，并且演到动情处，还会情不自禁悲泪倾出，情深意浓，凄婉悲楚。戏后，回到现实中的她，想到他是有家室的人，就会心生悲痛，忧伤不已。但就像戏中虞姬一样敢爱敢恨的她，对他的爱却像台上愈发紧密的鼓点，辗转，起落，挣扎，徘徊，像一座争战日久的城池终究沦陷，且越陷越深。她认为，爱本身没有错与对，即使明智自己在错的时间爱上对的人，至终没有结果，但她还是坚持爱就爱了，今生，他生她欢歌，今生他死己不生。

     终于在一天深夜，因相思太切而无心偷偷练功的她，沐浴后，精心梳妆一番，换了一身自己最喜欢的淡紫色碎花旗袍，使自己更显妩媚迷人，她欲将最完美的自己呈现在他的面前。她带着宜人的香薰偷偷潜进师傅的寝室，动情地扑到她已爱至心灵的他的怀抱。然而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冷冷地推开了她。在他推开她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然而，让她更加痛不欲生的是，次日，他竟然向团里提出了从此不再和她搭戏同台演出，并且还将她曾经精心为他织的一件毛衣也无情地还给了她。

     她单恋他的绯闻很快传开，从此，团里的人见到她，就会投来让她感觉如千万只蚂蚁叮咬她一样难受异样的目光，面对但这异样的目光，她想如果他能勇敢地接受她的爱，那么她会不屑一顾置之不理的，然而他却对她却是如此无情，她的心在滴血。

   重大的精神创伤和巨大的人言可畏的压力，压得她透不过气，甚至一连几天不去练功，而是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最终她向团里提出退出剧团的请求，但在退出之前有个请求，就是要将他和她排练数月的《霸王别姬》最后一场公演一场作为告别剧团的仪式。团长同情而又无奈地同意了她的请求，在团长亲自对他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后，他接受了与她配合。

    霓虹闪烁美轮美奂的舞台上，她袭着月牙色的纱质舞衣，袖若流水，轻舞飞扬，裙若荧光飞舞，纤腰婀娜，巧笑盼兮，美目盼兮，犹如月下仙子，醉倒君王怀，醉倒全场观众。当她的霸王在四面楚歌的绝境中欲突围时，她忘情地一手拉着头上的野鸡翎，一手提着灵光宝剑，凄婉地唱：“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双目落泪，提剑自刎…… 此时她真的如万箭穿心般地痛，仿佛即将与他作最后的生离死别，她甚至悲痛欲绝地幻想着，如果这是一把真宝剑，她会真的就此自刎死在他的怀中，那样，她会带着幸福的笑死去······

    次日，她告别了剧团，告别了师兄妹们，也告别了疼她爱她也恨她不争气的父母，远离了那个带给她一生心痛的城市，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然而，热爱戏剧的她，凭着深厚的戏功，轻而易举地加盟了当地剧团。此后，她以加倍地超负荷的强度训练来强迫自己早日忘掉他。由于她深厚的功力和对戏曲热爱的敬业精神，她的美名速被传开，受到众多戏曲爱好者的追捧和青睐，她很快在戏剧界在红大紫，常常在全国作巡回演出，但在众多演绎的剧目中，她唯一坚持不演的就是虞姬，因为她心中的霸王不在了。

    转眼，十年过去了，她有了地位，有了爱她的丈夫，也有了可爱的儿子，她成为许多人眼中功成名就的艺术家和家庭美满的幸福女人。

     又一年的元宵节，她随团来到了一个偏远城市进行巡回演出，演出相当成功，掌声如潮，鲜花锦簇，连演五场，仍然满足不了观众的心愿。然而在那场应观众强烈呼声要求的加演场结束后，她在接受并感谢台下掌声雷动的观众时，猛然碰到一束让她怦然心动的目光，这个目光在前面五场没有出现过，分明地不一样。在那一瞬间，她忘乎所以站在台上，忘记了欢呼雀跃的观众，时间仿佛在她脑海里定格不动，她慌乱失态地急切搜寻着那个让她心动熟悉的目光，那个刻入心底地身影。

    在卸妆间卸妆时，她猛然发现妆台上有一个小纸笺，一行熟悉的铅字跃入眼帘：十年关注的目光从未停息。

    她怔住了！是他，是那个让她爱得死去活来，让她爱得痛不欲生，让她由爱生恨却又恨不起来的他！她的内心深藏十年的情愫顷刻翻江倒海般地翻腾着。她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慌乱地换好日常衣束，迫不及待地追了出来。然而空荡荡的观众席上寂静空旷，早已没有一个人影儿，她悲痛地万分泪如珠断，心脏狂跳不已，她赶紧靠在一根台柱上免得自己跌倒。这个熟透的目光，将这十年来积蓄在她心中的爱恨恩怨，刹那间冰释消融。

    当初，身为过来人的他，何尝不理解她对他痴痴热烈的爱恋？而且他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但因着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而她却正是风华豆寇，演艺事业正起步，爱她，就不能害了她，不能毁了她，他只有将爱深埋心底。从此，无论她的足迹在哪里？她的演艺事业进展的每一阶段，都有他深情关注的目光。如今，看到她事业如此鼎沸如日中天，他深感欣慰，他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她。

    漫漫红尘，那默然追随的守候，才是生命中最美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