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亲切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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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切的鼾声
文/郭震海
夜已很深,书案前的闹钟滴滴答答格外的清脆,此时我没有一点睡意,也不想去睡觉,因为我再次听到了父亲的鼾声。我长久地、长久地陶醉在这久违了的、亲切的鼾声中,我很害怕这滴滴答答的闹钟会打扰了这份安详,我很希望湿漉漉的黎明能迟些抵达小屋的玻璃窗。
在父亲的鼾声中我感觉到自己很幸福,很安宁,就像母亲怀里一个即将熟睡的婴孩。父亲是一个农民,我常常因为自己是农民的儿子而自豪。在城里工作多年,父亲很少来,即使来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因为无边的田野里成片的庄稼都是父亲的儿子,每一株庄稼的长势都牵挂着父亲的心,有时候在电话里,我总会忍不住去抱怨父亲,种了一辈子地难道就没有厌烦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来城里住些时日呢?父亲在电话的另一端说:“庄稼是不等人的,误一个节令就误一年收成!”
上午父亲敲门的那一刻,我正准备午睡,当我开门后,没有看到父亲,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硕大的蛇皮袋,很霸道地挡住了父亲的脸。父亲扛着蛇皮袋在门口时久不进,一个劲跺脚说:“我的鞋上有土,会弄脏地板的!”我说:“爸,有点土怕啥呢,这是咱的家啊!”进门后他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可以放蛇皮袋的地方,也许是太累了,在客厅父亲没有站稳,肩膀上的蛇皮袋滑了下来,父亲急忙用手去扶,结果蛇皮袋的口开了,一时间黄瓜、西红柿、豆角就像一群淘气的娃娃,在客厅干净的地板上撒了欢似的疯跑,一时间茶几下、沙发后到处都是西红柿和黄瓜,一片狼藉。父亲就像一个尴尬的牧羊人,看着不听指挥的、满地疯跑的蔬菜,急慌慌地说:“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来的时候系了好几遍,还是没有把袋子口系紧。”我贪婪地闻着满屋子的泥土芳香,笑笑说:“不是您没有系紧袋子口,是它们着急着想出来呢!”
我和父亲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西红柿、黄瓜和豆角时,父亲一直在抱怨着天气,说今年的鬼天气,盼也盼不来一场透雨,往年这个时候的黄瓜水灵灵的吃都吃不了,今年秧子早早地就蔫了,西红柿没有长足成就提前红了脸,豆角秧干得懒洋洋地赶都赶不上架。我看着父亲满鬓的霜花说:“大老远的,您怎么老是送菜来呀!”父亲听了突然就生气了说:“怎么,我送的多余了?”我偷偷地看了看父亲生气的脸急忙说:“没有,没有,是怕你累!”
其实从村里到城里来回一趟光车费就够买很多的西红柿和黄瓜了,有时候父亲是很吝啬的,就比如对待自己,他总是精打细算,感冒了连药都舍不得吃,但在对待儿女上他从来都不会去计算成本,也许这就是普天下的父亲!
父亲这次进城,送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在电话里告诉他,近几年自己通过写稿,积攒了一点稿酬,再加上向朋友转借,终于在城里买到房子了,终于结束了寄人篱下租房过日子的生涯了。我在电话里说得很开心,另一端的父亲却沉默了,我很是纳闷,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开心,难道儿子买房子买错了?直到父亲来了后我才知道原由。父亲说:“你买房子,我确实帮不上忙,去年老家刚修了房子,咱的家底你也清楚!”当时我看到父亲一脸的愧疚,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说:“爸,我买房子从没有想过让您……”我没有说下去,我突然感觉“帮忙”这个词用在父亲和儿子之间太生疏了,太不恰当了,在我的心里只要父母都健健康康就够开心的了,为什么还要父亲去帮忙去出钱呢!其实我总觉得作为父母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能给儿女一个躯体,能把儿女抚养成人就足够了,就足应该用一生去感恩了,如果作为成人的儿女还处处去依靠逐渐年迈的父母,这对于当代青年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最大的羞辱。
晚上,我让父亲到卧室的床上睡,父亲执意要睡客厅的沙发,父亲说:“你们年轻人瞌睡多,得休息好,我不累睡沙发就行了!”争执了半天,父亲彻底生气了,只好按父亲的意思来,结果嘴说不累的父亲躺在沙发上就发出了鼾声。
我轻轻地走出卧室,慢慢地合上了客厅的窗户,我怕夜风透过窗户跑进来。走到卧室后,我又轻声关了灯,我怕卧室的灯光会顺着门缝溜出去,无论是夜风还是卧室的灯,都有可能打扰到父亲甜美的鼾声。黑暗中,我坐在书案前静静地听着这久违了的鼾声,长久地、长久地陶醉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