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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的体温(代序)

(2017-01-05 07:21:10)
标签:

情感

文化

分类: 素心棉麻

               文字的体温(代序)


                文字的体温(代序)

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

第一次读到这段文字时,是一种石破天惊的感觉。

读惯了红宝书或梁效文章,这种陌生又古雅的文字,美得叫人无语。那时我刚刚读大学,如果用老家的语汇来形容,叫“顶着一头高粱花子”。

后来读《史记》,读到“天雨粟,马生角”时,不觉哑然失笑。不是笑秦始皇对“发小”刻薄寡恩,而是笑权力太笨手笨脚。

颉造字,鬼为何哭呢?这个复杂的神学哲学问题,我想了很多年。

那时的中国文化,还是个青葱少年,而鬼已是颓然苍颜。看着自己提携养育的幼儿猛然间粗壮起来且要转身离去,鬼自然黯然神伤。后来,鬼的形象每况愈下,那是鬼神分家析产的结果。比如在孔子那里,甚至在屈原那里,鬼都非常正面。蒲松龄笔下,又出现了大量美丽而动人的鬼,但那是非主流,而且是最后的挽歌。

嗦了这么多,并非要做学究文章,而只想说明文字是有温度的,那是人的体温,也是文明最初的体温。教科书上说,文字是交际工具,我从这种说法中,总能嗅到一种挥之不去的市侩气味。如果沿着这条石板路走下去,文字还可以是各种工具,比如可以是糖果贩子,可以是化妆师,可以涂成腥红的广告色,可以扭动妖娆而性感的小蛮腰。

我更欣赏哲学家的说法:文字是存在之家。

家的根本属性,是包容,是温暖,是生长与绿意,是一家人其乐融融。近处和远处都很荒凉,世界和嗜睡的人们都睡了,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听着自己的心跳流浪。这时,家中依旧有一盏灯在为你守候,哪怕你浪迹天涯不再归来。

这就是我理解的文字,也叫家,也可以叫哲学乡愁。

读风玲的文字,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种家的感觉。

因为喜欢,也因为职业关系,我跟文字打了一辈子交道,但让我有感觉的文字已经越来越少。二十多年前,我在一家报社混日子,并编了一段时间副刊。一位五莲的无名作者寄来一首诗,但当时的副刊是不发诗的,因而我对作者的愧疚背负了一生。这首诗,并不逊于海子的诗,它滋润了我瘦弱的生命和更瘦弱的笔,我因之感激莫名。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作者写一帮人酒后去摩天大厦跳舞,她是参与者但更像旁观者。那时刚刚有舞厅,无一例外都吊着一个大灯,我至今也不知它叫什么,它会旋转出一种诡异而迷乱的光影效果。全诗已经记不清了,但结尾的“华彩”部分我倒背如流——

 

这个夜晚

我离泥土太远了,太远了

 

那些像雨点一样纷纷落下的脚

它们在拼命跺什么

 

想起儿时

拎着鞋子走在秋天的田野里

我是多么心疼不会言语的土地

 

我没见过风玲,在我的想象中,她就是这样拎着或穿着平底布鞋,走在家乡的阡陌中,并一路上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当然,停下来不是因为累了,而是远处有一只蝈蝈在学唱,或者她要扶起一株受伤的苦菜。

这样的苦菜,也栽满了我的童年。苦菜那锯齿状的叶片,养育过村庄和母亲,自然也养育过我,但也深深地拉伤了我而至今不能痊愈。

这是一个悖论——人性的悖论,也是文学与哲学的悖论。风玲最动人的文字,便从这个悖论的夹缝中葳蕤着疯长出来。

老屋。老井。老书。老夏天。

青草。青杏。暖炕。新衣新年。

很热与很冷的气流撞到一起,就形成雨云。很老与很新的生命熔铸到一起,就叫文化和薪火相传。后者也会撞出一种雨,叫眼泪,叫心灵,也叫诗。

能把很冷的冬天写得很热,能在贫瘠中栽种温暖与丰腴,能把墙角的蜷缩写得摇曳生姿,源于一颗柔软而敏感的心。

风玲用这样一颗心和文字,去爱抚家乡的每一株草木,也爱抚每一个人。比如母亲跟汹涌的河水争夺一只布鞋,多年后她还替母亲站在岸上,因为凶险的河水中,流淌着太多母亲的眼泪与叹息。比如她写自己的老婆婆,一个在风雨与泥泞中跋涉了一生的老人,谈起自己生孩子的经历时,老人平静的口吻很像在谈天气;风玲的叙述也云淡风轻,但我读出了文字后面压抑的雷声。比如写到自己的小姑——一株差不多在苦水中泡大的“苦菜”,她竟出落得如此楚楚动人,更对亲人充满感激并努力报恩。这只是一篇两三千字的短文,但读的过程中我几度潸然。

如果加上风玲,这是整整四代女人,差不多正好填满一个世纪。自然的年轮与历史的车轮,平静而坦然地辗过,所有的眼泪甚至血泪,都在缄默中落下并埋入黄土,始终溅不起一丝回声。

这多少说明了,风玲为何偏爱女性作家的文字,大约那里有一面女性共同的“哭墙”。那个一直用童贞拥抱着老屋,但也偶有疏离感更有孤独感的女孩,走着走着选择了坚定的女性立场,虽然她的文字不以批判见长,更从来不会剑拔弩张。当她长大且足够强大以后,依旧谦退地立在墙角,远离喧嚣与浮华,甚至有些自闭与笨拙。这种退让,不是孱弱,不是屈服,更不是怯懦,而是大拒绝之下,一种更内在的站立。她不屑于那种生物学意义上的边界与纷争,而只醉心于芳草碧连天的精神家园,于是她用带有体温的方块字,为自己砌一座城堡,哪怕它茅檐低小,哪怕它极有可能为秋风所破。这是老屋的升级版,是移栽到了小镇的村庄,她在其中读书写字,沐春风秋雨,看白云苍狗。

人性的最高境界是爱与宽恕,精神的最高产品是信仰与艺术。在哲学意义上,文学艺术是一位逆子,它拒绝尘世而醉心彼岸。浮生若梦,草木一秋,在有限的生命中企求无限,是一种迂阔和奢侈,甚至是自蹈死地。所以在风玲的一些文字中,你能触摸到一种无边的孤独,一如她甘冽芬芳又病弱凄迷的幼年。我想说的是,对诗性和有洁癖的人而言,这个世界永远是寒冷的,而孤独是人的宿命。你走得越远,人烟就越稀少,自然就越孤独,但你也因此更强大更高贵。或许老屋和老枕头,曾让你安然入梦,但哄你入睡的东西会越来越少,因之你只能搭起粗笨的脚手架,从自己不会跟岁月一同老去的心里,一点一点打捞光明。

我们都是土地的孩子,但老屋和文化的炊烟已经消失。那些健忘的人们踌躇满志,正日夜在水泥与沥青上种植欲望与奢华,他们一边把自己弄得很脏,一边欣然穿上最新款的文化衫,在纸上涂抹清澈的小溪甚至天河。不过,总有一些湿润的灵魂,总有一些不可救药的赤子,固执地回过头去并用一颗永远稚嫩的心,细细擦拭来路及童年的歌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忧心归途,而只是因为,他们本是人间惆怅客,湎怀是其草根本能,更是其守夜的良知。这种反刍有苦难与伤痛,比如犁与舟;也有沉醉与快意,比如诗与酒;更有担当与前瞻,比如醒与歌。

一畦春韭熟,十里稻花香。

风玲写出了很多古色古香的文字,她还非常年轻。我想,只要她还穿着朴素的棉布裙,坚定地走在自己的路上,那么十年或二十年之后,当她携一卷诗简归来,那个古老又年轻的田园里定然花枝春满,柳笛悠扬。

    

    乌耕

20165月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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