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1992年5月28日北京八中的年仅58岁的校长陶祖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至2022年5月28日整整三十年过去了。每当5月28日来临,想起英年早逝的陶校长都感到十分难受。
陶祖伟校长用一生所创造出来的精神财富,将会永远激励、指导后来人努力向前,为教育事业做出新的贡献。
在陶祖伟逝世三十周年之际,以晋堂写的“第三座高峰”陶祖伟周年祭一文,来表达我们对陶校长的怀念之情。
(龚正行)
第三座高峰
陶祖伟同志周年祭
晋堂
陶祖伟同志离开我们一年了。
教育改革大潮中一位弄潮儿走了,留下了他呼啸着前进的一生的足迹。一年来、我眼前时时浮起他栩栩
的形象:双目炯炯透出睿智、谈锋甚健不失幽默、
身材瘦削、风流倜谠,总是神采奕奕,总有出不完的“点子”、闪烁着创造开拓的火花…
终其58岁的一生,他翻越了一座又一座高峰
1992年5月28日,在他人生第三座高峰的陡坡前,他拼尽了最后的气力。一颗教育之星陨落了。
1991年2月11日,忙碌的病房,紧张的空气。麻
醉、开刀、摘除肿瘤,犹如冥冥中、亲友、老师、领导的身影恍恍惚惚,窃窃地、嘀嘀咕咕。似乎在酿着一场大变故。3月5日,他终于被告知了实情:肿瘤、恶性;而且不是原发,从肺部转移到了腰、肾、脑。这一宣告不啻于死亡通知书,使他的思绪不得不从勾画北京八中的教育改革新征程的宏图中转向自身--反求诸己了。难道得罢手时且罢手?难道从此万事休?病塌上,老陶“多思”的大脑“开了锅”。他手中的条幅“志存高远”悬在床前。如烟往事重泛起
勃勃雄心难平抑。他从18岁高中毕业留校执教、寒来暑往,岁月悠悠,教坛生涯近40载。这40年里,他呕沥心血、全力投入,没有懊丧过、没有退缩过。在住院的日子里,学生、老师、家长纷至杳来看望他,他感到莫大的欣慰:“人有何所求呵?你活着的时候给大家带来愉快,你离去时给人家留下依恋,即使生命终止,也该知足、死而无憾了。”
思想一放开、老陶站了起来。3月8日,他回校参加三八妇女节纪念活动。这是他病后初愈再次踏上校园的小路。老师们围着陶校长嘘寒问暖,关切着他的病情。他感激地深情一笑:“今天过节不言病,只准谈女教师的事情!”
3月12日晚,伏案疾书,笔走龙蛇,老陶开始规划今后的生活。“治病也可以进入一个新领域”、他想得吃每天五顿饭、三大碗汤药,喝下去还真得有点道行,边喝边念念有词:“药到病除、药至全身,药到病除、药至全身。”得动一每天练气功,日日练书法。从此、他的卧室里多了一纸条幅:
练功全天候,静养精气神,
气正邪自灭,病去留真功
条幅下方题道:九一春抗争自勉。
此时的陶校长,全然换了一幅模样:一头潚洒的头发,因手术而剃光,身着一宽大睡袍,七情六欲均需节制自不必说,每天是白菜、萝卜、芹菜等素斋而忌口油腻、不沾荤腥,整个跟一个出家人无二至。老陶戏言:“出家半年,修行成仙,回转俗世,还了凤愿
。”他指着《股若婆罗密多心经》的经文“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说:“色与空指的就是物质与精神。人死了,身后什么也带不走,追求的那些功利岂不是空?可你以无私的奉献造福于人类,像雷,像周总理,得到亿万人民大众的纪念,又得到了人生最高完善、获得了永生。”他又指着经文中一段偈语说:“这段话什么含意?我把它译出来就是:解放、解放、彻底解放!”
一个看透了人生的人是不把死看得太重的,这正是每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无所畏惧的本色吧?老陶此时的信条是:
创造除魔奇迹,
攀登人生高峰。
他说他的一生有三次高峰。第一次是60年代,第二次是80年代,第三次就是今天。“我要开发自我潜能,苦心炼半年重上征程。我的志向,一生的归宿就是搞好一所学校。这比搞好一个工厂,办好一个公司要难得多,社会效益也大得多。我要搞到2000年,干不完的事,还会有别的同志接着干。”
陶祖伟是50年代北京市留校的那批骨干教师中的一员,1952年,他刚刚从高中毕业考试的考场走出来,校党支部书记找他谈话:“你是团的干部,学习成绩不错,现在北京市缺少中学政治课教员,党组织考虑让你留校,”接着,这位书记不无幽默地说:“你也不一定一辈子当政治教员吧,你将来也可以成为艾思奇甚至刘少奇。”从此、命运在踏入高校的门口前转了个弯,他走上了实践自己“为在中学普及马克思主义哲学事业而奋斗”诺言之路。1960年他因教学成绩卓著,从29中调入8中以加强重点校。1982年《人民教育》杂志刊登了他第一篇政治教学的论文。几十年的教学中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提出“在学习中备课,在生活中备课、在学生中备课”的政治课备课“三大原则”;拟定并实现了使学生对政治课“爱学、有获、相信”的“六字”目标,成就了一位政治课
“特级教师”的荣誉,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高峰
1984年,北京市和西城区决定在八中试行校长任制,陶祖伟出任校长。开拓创新改革探索,他成了教育改革大潮中的“弄潮儿”。
八中的教育改革在老陶任校长期间走过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84年秋到1987年秋,重点在学生的全面发展上。八中把德育放在首位,制定并实施了品德行为规范,学生在文明礼貌和理想道德上奋发向上,形成了一个良好的学风和校风。学校又在培养学生学有特色上提供条件创设舞台。每年一届的艺术节、科技节、体育节上涌现出一批批特长生特优生。第二阶段是1987年秋以后,八中迈进了学校管理体制改革的探索之路,实行教师聘任制和结构工资制,使教职员工的收入翻了一番。老陶还提出了教师和学生“双面成才”的办学目标
随着改革的蓬勃发展,八中多次获国家教委及市的表彰和奖励。一张张奖状、一面面锦旗、一座座奖杯留下了学校改革的足迹、也渗透着陶祖伟的汗水和心血,他本人也被评为北京市科学技术管理专家、北京市劳动模范,还曾被誉为全国“十大教育之星”之一。
他容光焕发地登上了人生第二高峰,这是他人生的第二次辉煌
正当他家道中兴、事业有成信步登上辉煌巅峰的时刻,天情的病魔把他第二次摔入“谷底”—第一次是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文革”。
1991年,繁花似锦的5月,病中,他不能到校参加体育节,却在病床上写好一份贺词送到学校,提出在学校工作中“健康第一”的口号。6月20日,高三学生毕业,他抱病来校在毕业生“最后一次铃声”的仪式上讲话,谆谆嘱咐学生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要忘记“祖国和八中这个根”。7月1日,他来校参加党的70周年生日纪念会,做了半个小时的发言,回忆自己入党20多年的道路,表示自己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要为党的事业奋斗到底。老师们听了陶校长的肺腑之言,非常感动。会后、许多青年教师纷纷写了入党申请书。7月,他在自己家里召开初中年级班主任会,讨论独生子女的教育问题。在招生工作上,老陶说这届初三学生从初一就学雷锋做好事,我们在保送学生时不要忘记了那些做好事的学生,学校不要争分数,不要把孩子压得太厉害了。8月21日酷暑当头,他不顾同事们劝阻,乘车去密云出席了学校德育研讨会。9月1日,新学期开学,老陶召开初中家长会,把他在假期中起草的学校教育法规宣之于众。9月10日教师节,他到校参加庆祝活动,宣布学校成立青年教师奖励基金会,受到青年教师的热烈欢迎。11月他行动已很不便,就把音乐教师请到家里逐个审阅学校艺术节的节目单中每一个节目。12月28日,老陶已经难以挪身,但他还是要人扶着来到学校参加了艺术节,下午5点钟,披着落日的余辉,他踽踽而行,硕长的身影映在初冬的校园里。在会议室里,他接待了原苏联驻华大使的夫人一行,老陶病得不行了,但还是带头唱起了苏联歌曲。当“我们祖国多么辽广大,她有无数田野和森林”的歌声回荡在八中校园时,在场的苏联朋友都失声哭了起来。(注;1991.12。25苏联解体)
12月28日,这是老陶最后一次在他日思夜想的校园露面。此后,病榻成了他的办公室,他关注着、继续指挥着八中这艘航船破浪前行;他艰难地、但仍然侃侃而谈,热情接待着每位来访者;他直面人生,直到癌变使他不能说出话来,他的手仍在空中指划着。在生命羁留的最后时分,他还在奋力攀登,艰难举步,拼力抗争,写着他一生的第三次辉煌
向着人生第三高峰。
1992年5月28日,这位叱咤干中学讲坛,显赫于学校教改的教育之星的心脏进尽最后一搏,离开了他无限恋的改革之路。
(该文登在人民教育杂志1993年第五期。作者是原北京一中的校长王晋堂同志,2011.4.10他也走了,享年69岁)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