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看了火箭对凯尔特人的比赛。比赛太紧张了，以至于终场哨响，我都头晕，差点背过去。尤其是最后二十多秒时，火箭领先2分，哈登罚球，这个罚球命中率将近90%的大胡子，竟然两罚一中，给了对手扳平的机会。凯尔特人用最后一个暂停布置完战术后，火箭用犯规战术，最终双方在罚点球般的对决中，火箭笑到了了最后。

呃……科普一下。此时火箭之所以用犯规战术是因为，放对方罚球，只能得两分，而火箭当时领先3分，那么在拥有球权的情况下，对方只能再犯规，火箭罚完之后，凯尔特人只能底线发球进攻，这会消耗更多时间，而火箭可以继续犯规……以此类推，直到比赛结束。

不过，对于凯尔特人来说，还有一个战术就是：罚球队员罚进第一个球后，第二个球故意罚丢，然后抢前场篮板进攻，如果打中，就能扳平比分。所以，这时候，凯尔特人的罚球队员欧文就面临这样的考验——第一个球必须罚中，第二个必须罚丢……还不能搞错，因为第一个罚球不论进不进都不能抢篮板球。

第一次他第一个球进了，第二球想罚丢，故意调高弧度，结果却打板命中；只能赶紧再执行犯规战术，火箭队保罗两罚全中后，比赛又回到之前的情形——火箭领先3分。只是比赛就剩下几秒钟。当凯尔特人从底线发出球给欧文后，火箭继续犯规，于是欧文又站在了罚球线上，他依然需要第一罚命中，第二发故意罚丢。这一次，他第二罚竟然没有沾框，违例！最终输掉了比赛。

这是一个有趣的情景：球员平时训练永远在练如何把球罚进，可这个时候，想要赢球，却必须罚不进……赛后采访时，欧文说：（这赛季我有四五次这样的机会）我一直在跟队友说，我不会罚不进。我想今天他两次站在罚球线上时，内心一定是崩溃地哀嚎：考试超纲了啊！

二

这是一个悲壮到邪门的定律——我们总以为万无一失，而现实总是冷箭难防。

大学时的视唱练耳课是我一生当中最惨烈的一门课。很难用言语形容这门课对我产生的心理阴影。这么说吧，大一大二两年，每周五上午的视唱练耳课，我会从周四晚上开始拉肚子，一直拉到第二天上午下课。神奇的是，只要一下课，立刻就好了，痊愈的速度之快，感觉飚到一半都会立刻凝结成便秘一般。

我对天发誓，视唱练耳是我一生当中花功夫最多，下精力最大的一门课，写作都没那么练过。但是，我们那个视唱练耳老师比较绝——别的老师上视唱练耳课都是让学生上去回课，然后抽查一条布置的作业。比如：《视唱练耳》第385条，然后学生从头到尾唱一遍，不跑调，不错节奏，也就过去了。

但我的老师要求我们每个人带一个节拍器和音叉上去，然后说：385条，第三行，第四个小节开始……节拍器96，音叉，一二三四……为什么不唱？下去吧。

简单说下这么干的难度：首先，平时不会从某个小节开始练习，因为压根不知道他会抽哪个小节，所以都是从头练，而他从中间抽，脑子就得转换一下，平时练习的肌肉记忆全部作废；第二呢，在你脑子转换的同时，那边节拍器已经开始“嗒嗒嗒嗒”开始敲了，你得把自己的节奏加进去。而他挑的那句，通常还不是正拍起，一般都是休止符起，弱拍起或者切分音起……对，有点音乐基础的人定能体会；第三个难点是，音叉就是敲一下，放在耳朵边上会发出声音的一个设备，声音很小，音高是国际标准音“中央a”。但是，并不是每句开始都是这个音啊，就意味着我还得通过这个音去找那句开始的音高……这已经够难了吧，但是我都尽可能去练习到，别人一个礼拜可能练10个小时，那我练二十个小时甚至三十个小时，除了每条整个练习外尽可能去把可能抽查的那些地方都练到。但是，每次布置的作业大概十条左右，少说几百句吧，所以，再充分的准备，你总会有那么一两句是没练熟的。

神奇的事情就是，估计我一上台，脸上就挂相，那个老师总能抽到我没练熟的那一两句。

我就这么一边拉着肚子，一边被老师鄙视着。那时候心理压力特别大，要不是怕跳楼跳到半中间想上厕所拉稀，我早就跳了。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决定跟老师交流下，真的快受不了了。于是一天在下课后，找到老师说：我心理压力太大了，每周都吓拉稀了……

老师听完笑了，反问我：你压力大什么？

你每次都能抽到我没练熟的那句。真的，不信你现在考考别的，我保证能唱好……

老师听完，头也没回的走了：都准备好了，谁还考你？

三

这大约就是世界残酷的部分吧？

记得当年在驾校。那时对所有学员最大的考验就是——六个井盖。真是喝了六个核桃也过不去的六个井盖。

那时有个同学，就因为六个井盖特别难，特别怕教官考这个，于是每次都让教练带他练这个。当时我们一批的大约有四五个人，最后只有他能手拿把攥过六个井盖。我们都觉得，如果我们这批只过一个，那一定是他了。

结果考试那天，我们坐在后头的小巴上，看他开着车带着教官，到了六个井盖根本就没进去，反而到了坡起考点的时候，看到他的车停下，然后车屁股抖了一下，熄火了；打着了再来，屁股又抖了一下，又熄火了……如此五次，就像坐在马桶上，一使劲儿，出来个屁，一使劲儿又出来个屁……连着放了五个大屁之后，元气外泄，脸色惨白，感觉身体被掏空。那个同学从车上下来时，就是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还在学校读书那会儿，成绩很不好，每次拿着成绩单找妈妈签字的时候，妈妈都会说：你物理怎么才考60分？

超纲了。

那化学怎么才50多？

超纲了。

英语才42？

超纲了。

数学才15分？！

超纲了……

超屁纲！老师合起伙了靠你一个人是吗？！

四

工作之后发现，这世界从来就是不按套路来嘛！

当初进杂志社，我觉得自己采编双绝，肯定没问题，结果人家比拍大片；创业时，我觉得自己业务超强，肯定没问题，但公司需要我做的却是组织、规划、鼓舞、算账；又去公司上班，我觉得自己也当过老板了，业务能力强，还能将心比心理解老板，肯定没问题，但人家看我做PPT和Excel了……

于是，有段时间我会去学很多东西，即便有些并不情愿，但又逼不得已。不会拍片就去学拍片；虽然数学高考才15分，也硬着头皮去学算账；什么PPT、Excel做得也还不错……当我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一遍之后，发现——靠！不会的更多了！

无知因为没见识，有见识了，就觉得自己更无知。

这一度让我很苦恼，虽然“学海无涯”听上去很励志，很鸡血，但真去践行时却格外痛苦。因为越来越觉得自己渺小并不是愉快的经历，发觉自己无论多么努力去学习，却永远无法预料“超纲”从何处而来。直到有天觉悟，其实我们每天的学习，经年的苦练，并不是为了去应对不期而遇的“超纲”，而是为了把会的题做好。

这就像凯尔特人的欧文，就算这赛季已经有四五次需要他故意罚丢罚篮，他也不会花一分钟去练习如何把罚篮罚丢，因为作为球队头牌，他的使命是通过十数年的铁血训练去学会如何在比赛最后几十秒，领先十几分，而不让最后几秒落后3分的尴尬情况出现。

我们，不能为了意外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