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学堂”讲座及观点摘要
主题:《金庸小说与文学的乌托邦精神》
嘉宾:谢有顺(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时间:4月17日(星期六)上午10:00—11:30
地点:广州图书馆三楼报告厅(广州市中山四路42号,地铁是“农讲所”站C出口)
金庸小说与文学的乌托邦精神(观点摘要)
主讲人:谢有顺
载《信息时报》2010年4月25日C08版
在中国,金庸小说的发行量是最大的,他的读者,恐怕也是古往今来最多的。但这样一个影响巨大的作家,该如何评价他,却一直存有争议。其实,文学界僵化地以雅俗的分界来贬斥金庸的小说,这是文学观念的一次大倒退——早在“五四”时期,胡适等先贤就打破了雅与俗的界限,并以承认小说这一俗文学的地位作为文学革命的重要内容之一,但今天居然还有人以金庸的小说是俗文学为由而排斥它,这种文学观念之陈旧,令人吃惊。
金庸所创造的人物、武功,已大量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我们说一个人像郭靖或韦小宝,就像说一个人像李逵或林黛玉一样,无须作任何解释,多数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也经常在报纸的标题里,形容谁是“神雕侠侣”,谁与谁“论剑”,等等,读者也一眼就知道这些典故后面的意思。在中国,除了四大名著和鲁迅的小说,只有金庸的小说能如此广泛地进入现代人的日常生活,正因为此,北京大学的一批教授,像严家炎、钱理群、陈平原、孔庆东等人,推崇金庸的小说,才有学术上的依据。
北大中文系为金庸正名,三联书店出版金庸作品集,金庸作品入选中学课本,可谓是正统文学界开始认可金庸的三个标志性事件。
金庸的小说,并不是没有毛病。他这种为连载而写的小说过分强调娱乐性、大众性,从而出现情节类型化、雷同化等缺点,都是不奇怪的。金庸自己也不讳言这一点。但这些并不能掩盖金庸小说的成就,尤其是他在俗小说的雅化上所做的努力,很值得研究。比如,金庸的小说很感性地诠释了中国传统的儒道释文化,并通过塑造各种儒家侠、道家侠和佛家侠而解读了中国人的精神个性;他把武功上升到人生的境界,以无招胜有招、无名无欲、物我两忘来昭示武功和人生的至极;他小说中那种“无人不冤,有情皆孽”、爱比恨更难宽恕的罪与罚思想,受难精神等,充满存在主义的哲学气质;甚至他小说中张扬女性的独立意识,还常让聪明的女性引导男性的成长(如黄蓉之于郭靖,赵敏之于张无忌等),又表明他的小说有反男权的意识——这些都是一般通俗小说所难以达到的高度。
可以说,金庸的小说创造了一个“成人的童话”,也呼应了一种文学的乌托邦精神。首先,他写出了一种超越现实的可能性,使他笔下的“江湖”,成了现代人的精神避难所,也使那些在单一的现实中生活的读者,多经历了一种快意、忘我的纸上人生。其次,他召唤了一种英雄哲学,尤其是那些孤独的英雄,往往以个人之力化解江湖、民族或国家之间的干戈,如箫峰一人以死化解宋辽之间的战火,张无忌一人在光明顶独自面对六大门派,这种英雄气概,正是乌托邦精神,它是对苍白、渺小的现实人生的一种弥补。再次,他还书写了一种令人向往的诗意人生。他的小说主人公,多数到最后都归隐于海岛、古墓或江湖的无名之地,这既是厌倦江湖之后的选择,也是一种实现个体价值、抒发个人性情的方式,它的背后,有着浓郁的中国文化与中国人生的影子。
从金庸的小说看文学与精神乌托邦的关系,我们就知道,文学也是一门学问——人生的学问、生命的学问。金庸把这种人生的学问充分通俗化,由此创造了一个后人难以超越的文学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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