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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历史那边的洛阳城事 |
“李天下”是李存勗自封的艺名,一个皇帝有演戏的艺名,中国历史上怕是头一号。由此可见李存勗是真的爱演戏。重戏子而轻文臣武将使李天下终失天下。
李存勗进入洛阳,不仅住进了唐朝故宫,而且要恢复唐的旧制,自然也把被朱温废除的宦官也恢复了。宦官既受到重用,原有的500人的宦官队伍自然不够用,因此,他下令招集唐朝原有的宦官回到宫中。这对失业的宦官是个福音,他们很快使宫中宦官人数番了一番。宦官多了,想念宫女——这也是他们保住职位的路径。他们嫌宫女太少,宫中没有人气,就对李存勗说,宫中夜里有鬼怪出没,很吓人。李存勗问其缘故,宦官们说:“故唐时,后宫万人,现在空着的宫室太多,因此有鬼怪,应当增加宫女填满空屋,就能趋鬼怪”。李存勗当然很高兴。于是让宦官王允平、伶人景进到河北采美女千人,以充后宫。宦官没有这种功能,而作为戏子的景进等则对选来的宫女先替李存勗把把关,所谓“缘以为奸,军士妻女因而逃逸者数千人。庄宗还洛,进载鄴女千人以从,道路相属,男女无别。”[1] 宫中也是可以做不少文章的,当初唐太宗李世民就曾以宫中宫女太多,阴阳失调,因而造成天下大旱为由,而裁掉很多宫女,尤其是太上皇李渊的宫女。现在宦官们又以空屋鬼怪为由增加宫女。这样,李存勗就派宦官和戏子们到各地掠夺民间女子。有了皇上的批示,宦官们有恃无恐,不问什么人,见美女就抢。他从魏州回洛阳,魏国诸营妇女被抢去千余人,用牛车载回洛阳。魏州是他与后梁反复争夺的战场,那里的军队是战功最多的,甚至包括有为他的出生入死的亲军。从魏军中刼掠妇女,很快导致军队与他的分离,他的危机也就在他称帝时就已升级了。
李存勗虽为武人出身,却是超级票友,特喜欢戏曲,可惜当时没有电影,否则他一定是一个超级的影迷兼制片人。史书上说他知音,能度曲,当皇帝后不断在宫中客串登场演出。他的皇后刘氏,父亲(号刘山人)是个卖药的,在与嫔妃们争宠时常常觉得没面子,因此忌讳别人提及此事。刘氏的父亲听说女儿富贵后,曾自称是皇帝的老丈人到宫中来。李存勗向当初收纳刘氏的袁建丰询问详细。袁建丰告诉他,当初他在俘得刘氏时,有个黄胡子老头在保护她。并指认,这个自称皇帝老丈人的就是那个黄胡子老头。但已贵为皇后的刘氏丢不起这个人,于是大怒说,她离开家乡时,她的父亲已经死去,她是围着父亲的尸体痛哭后离去的。“此田舍翁安得至此!”[2] 于是让人在宫门口痛打刘老头。看到这里,真得有些怀疑“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的说法了。对此,李存勗觉得很具戏剧色彩,一次,他弄来一身老丈人的行头,一身卖药的打扮,背着药囊,让儿子提着破帽跟着他,到皇后的卧室内,说:“刘山人来省女。”看来,李存勗还很有些本山式的幽默,只是这种幽默是往刘皇后的伤口撒盐。刘氏大怒,却只能追打自己的儿子,“笞继岌而逐之。”[3]宫中以为笑乐。李存勗也有吃亏的时候。一次排戏,李存勗在戏台上四顾而呼曰:“李天下(李存勗自封的艺名),李天下何在?”一个叫新磨的戏子上去就给他一巴掌。李存勗的脸都变色了,有人敢打皇帝耳光,翻天了?左右戏子们非常惊恐,问他为什么打天子的耳光?这个叫新磨的戏子看来已经入戏了。他说, “李天下者,一人而已,复谁呼邪!” 于是左右皆笑,李存勗非旦没有生气,反而大喜而重赏了新磨。这个叫新磨的戏子看起来是一个机灵的家伙。当时宫中养了很多恶犬,新磨去殿中汇报事情,一犬突然向他冲了过来,吓得新磨倚柱而呼喊:“陛下别让您的兒女咬人!”李存勗是沙陀人,属于狠图腾的西突厥人的一支,忌讳人称犬为狗,因此,新磨的话带有讥讽的意味。李存勗大怒,弯弓搭箭要射死新磨。新磨急呼曰:“陛下别杀我!臣与陛下为一体,杀之不祥!”李存勗由大怒变为大惊,问其故。新磨说:“陛下开国,改元同光,天下皆谓陛下同光帝。且同,铜也,若杀敬新磨,则同无光矣。” [4] 李存勗大笑,放了新磨。
喜欢戏剧,对于发展精神文明是有好处的,本不应指责,而且应当鼓励。但喜爱到让戏子做朝廷重臣,尤其是阻碍了专业做官者——文人士大夫从官的路,好像就构成问题了。同时,重用宦官、戏子,增加宫女数量自然增加政府的开支。而连年的战乱,国库本来就不充足,这自然加重农民的负担。有限的财政用在皇宫的消费上,新立军功的将士得不到奖励,微薄的军晌甚至衣食不足,这些为钱而打仗的游牧习气深厚的将士们自然怨气十足。而李存勗又重用宦官和戏子,宫内各执事、各藩镇的监军也全用宦官,士人上向流动的渠道被堵死,自然不满意。更为不满的是那些武将,受宦官们的欺压监视不符合他们的胃口。李存勗自己坐在火山之上,还很自得,对着功臣们说,我的天下是从我的十个指头中获得的,在不赏赐功臣的语境中,暗含着我的江山与你们无关。非但如此,作为李克用的养子,他的兄弟、战功最多的李嗣源等受到猜忌,几次险些遇害。于是后来,亲军哗变,抛弃了李存勗,而拥李嗣源为主,开始了皇袍加身的最早版本。李嗣源也许真得没有反意,竟然借故逃出城,到魏县招集散兵,但他的女婿石敬瑭力主他夺取开封,反抗李存勗,李嗣源才决心自立。结果,一呼百应,河北诸镇很快选择了李嗣源,归附于他。李嗣源军威大振。于是让女婿石敬瑭为先锋,义子李从珂为后军,杀入开封。李存勗亲率军进讨开封,但他已失势,在混战中被射杀。李嗣源带兵进入洛阳城,尽管有百官劝他称帝,但他并没有马上称帝,而是以监国的名义管理朝政,等他的部下替他把李克用、李存勗的子孙及沙陀贵族干掉以后,才正式称帝,是为唐明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