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的英雄气和儿女情

人们常用“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来臧否人物，或以为二者是此消彼长的；但南宋辛弃疾却分明是个例外，他是既英雄气壮，又儿女情长，两方面都很鲜明突出。

辛弃疾的英雄气壮众所周知，这首先表现在他词作之中，人称“词中之龙”。别的不说，单凭那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就雄视千古。 辛词大都表现出力图恢复国家统一的爱国热情和壮志难酬的悲愤。他的一些吟咏祖国河山的作品，也是以豪放为主，热情洋溢，慷慨悲壮。在他的笔下所描绘的自然景物，多有一种奔腾耸峙、不可一世的气派。他所咏叹的历史人物，也多属于奇伟英豪、宕放不羁，或慷慨悲凉的类型。

其实，现实生活中的辛弃疾也是一位英雄气壮的人物。他出生在金人所占的北方，先辈和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其祖父一直希望有机会能够拿起武器和金人决一死战，常常带着辛弃疾“登高望远，指画山河”。 据史书记载，辛弃疾长得“肤硕体胖，目光有稜，红颊青眼，壮健如虎”，年青时就有燕赵奇士的侠义之气。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当金主完颜亮大举南侵时，二十一岁的辛弃疾也聚集了两千人，参加了由耿京领导的一支声势浩大的起义军，担任掌书记，并于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奉命南下与南宋朝廷联络。在他完成使命归来的途中，听到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所杀、义军溃散的消息，便率领五十多人袭击几万人的敌营，把叛徒擒拿带回建康，交给南宋朝廷处决。辛弃疾惊人的英雄气概，使他名重一时，二十五岁时宋高宗便任命他为江阴签判，从此肩负起抗金的重任。后来虽然命运多舛，备受排挤，壮志难酬，但他始终豪情不减，直到临死还大呼“杀贼！杀贼!”

然而让一般人意想不到的是，英雄气壮烈火金刚似的辛弃疾，却同时又特别儿女情长。这同样从他的词作中可以读到。辛弃疾现存的六百多首词作中，其实有不少写给妻妾恋人的多情篇什，只是被那些雄壮豪放的词所掩盖，不大引人注目而已。

辛弃疾的词以豪放著称，但他写婉约风格的词，也十分得心应手。如著名的《摸鱼儿·淳熙亥己》，就是借一个女子的口吻，把一种落寞怅惘的心情写得十分曲折委婉、回肠荡气。他用笔极为细腻，描摹唯妙唯俏，极显儿女情愫。

更明显的是，辛弃疾在词作中不止一次地写到他的妻子。有研究者在网络文章中提到，例如《稼轩词编年笺注》中有一首《汉宫春·立春日》，首句“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所言美人，就是指辛弃疾的夫人范氏。又如辛弃疾有一首《定风波》词：“……欲觅醉乡今古路，知处。温柔东畔白云西。起向绿窗高处看，题遍刘伶元自有贤妻。”此词所写的那位把“绿窗”题遍的“贤妻”，当然也是指范氏而言。又如辛弃疾还有一首《满江红·中秋寄远》词，明显是其宦游思家的“寄内”之作，另一首《浣溪沙·寿内子》更是直接写给他的夫人的作品。在这些词作中，都表现出辛弃疾对妻子的柔情蜜意。

辛弃疾词中也常常提到侍妾。有一首《鹧鸪天困不成眠奈夜何》词，最后两句是：“娇痴却妒香香睡，唤起醒松说梦些”。另一首《满江红莫折荼蘼阕》题云：“稼轩居士花下与郑使君惜别，醉赋，侍者飞卿奉命书”。这里面提到的香香和飞卿都是他带在身边的小妾。还有一首《西江月题阿卿影像》，明显可以看出是辛弃疾写给侍妾的：“人道偏宜歌舞，天教只入丹青，喧天画鼓要她听，把着花枝不应。何处娇魂瘦影，向来软语柔情，有时醉里唤卿卿，却被旁人笑问”。其“软语柔情”，真是和人们熟知的“气吞山河”形成鲜明对比。

不仅如此，辛弃疾还在词中记述过他的艳遇恋情。《南乡子舟行记梦》这首词记述了一次在客船上的艳遇：“欹枕舻声边，贪听咿呀醉眠。梦里笙歌花底去。依然，翠袖盈盈在眼前。别后两眉尖。欲说还休梦已阑。只记得埋冤前夜月，相看，不管人愁独自圆”。还有一首《霜天晓角旅兴》，是辛弃疾宦游中的恋情：“吴头楚尾，一棹人千里。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宦游吾倦矣，玉人留我醉，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耳”。这就不仅是儿女情长，更是风流多情了。

辛弃疾如此儿女情长，当然会引起人们非议。他一生六次被弹劾，每次被弹劾的理由差不多都涉及“好色”。其中既有投降派政敌的诬陷，也包括站在道德高地的指责，还有世俗对辛弃疾英雄气的失望。其实在繁华奢侈的宋代社会和官场，辛弃疾的这种儿女情长也并非出格。在今天看来，如果排开对英雄人物理想化和求全心理，应该说作为一代词龙，辛弃疾的既英雄气壮又儿女情长反倒显得更有血有肉，更有情有义，更显出真性情，也更真实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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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曹宗国文史随笔》http://blog.sina.com.cn/s/blog_5788bb980101t0zd.html

2《曹宗国文化评论集》http://blog.sina.com.cn/s/blog_5788bb980102vcqc.html

3《曹宗国时评文集》http://hlj.rednet.cn/wj/136.htm

4《曹宗国诗歌散文选》http://blog.sina.com.cn/s/blog_5788bb980102vd43.html

5 中短篇小说集《人迹》http://v.book.ifeng.com/book/yc/3009557.htm

6 长篇历史小说《巴山旧事》http://yuedu.baidu.com/ebook/d0d49387b14e852458fb575c?fr=aladdin&k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