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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饭毒舌

(2013-05-15 16:07:47)
分类: 猫村吃喝

 

酒局饭局,大部分是用来增进感情的。一般来说,越吃越熟,越喝越有,这才是目的。但也有适得其反的。人熟了话多,酒高了话密,有时候不留神,毒舌了,把人得罪,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苏东坡就是这么一位毒舌。《侯鲭录》记载,老苏贬官到惠州的时候,邻居是一位六十九岁的老举人,老举人娶了位三十岁的年轻妻子,还生了孩子,这是喜事啊,就请苏东坡过来喝酒。老苏高高兴兴过去,喝得爽了,老举人说,苏先生能送我首诗吗?苏东坡乐呵呵说:“我给你来副对联吧。”提笔写道:令閤方当而立岁,贤夫已近古稀年。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按说夫妻岁数差大点也没什么,可也没有把这事挂大门上的啊。得,喜庆气氛就这么被老苏给搅合了。
要说老先生,经常在酒席上成为毒舌的对象。为啥啊?年纪大了,没啥成就,被人瞧不起。宋朝有位龙图阁学士,叫段少连,有次回乡,请乡里乡亲们到家喝酒。这位段少连会吹笛子,喝得兴起,拿出笛子开吹。在座有懂音乐的,全有备而来,拿出了自己的乐器,跟着合奏,一派高雅之气。只有一位老儒叹口气,说:“我命中没有金星相助,所以不能乐艺。”在古代,金星代指音律,老儒的意思,就是可惜我不会乐器呗。没想到段少连接了一句:“岂止金星啊?我看您水星也不太得力。”此话一出,举座大笑。
水星又叫辰星,《晋书》里说:辰星曰北方冬水,智也,听也。水星主管智力和听力。你瞧,段少连这话多狠啊,人老先生不会跟风,你还嘲笑人家智力听力都不行了。
另一位官员比段少连有名,叫寇准,中书侍郎,相当于宰相了,一样不客气。有一次在办公室吃饭,寇准不小心,把汤撒在胡子上。在一旁的参知政事丁谓赶紧帮他擦胡子。这一明显巴结讨好上司的行为,换来的是寇准一句话:“你当这么大官儿,就是为了给长官擦胡子吧?”旁边都是人啊,丁谓是又羞又气,记恨在心了。这句话的后果可挺严重,终于有一天,丁谓权倾朝野,他就使了手段,把寇准给远远地贬到雷州去了——寇准最终病死在雷州。
这就叫宁可得罪一百个君子,也不能得罪一个小人。
看不上丁谓的不止寇准一个人。有一次丁谓在斋厅请官员们吃饭,还请了玩盌注的演员来表演助兴。这盌注是杂技的一种,有点像现在刘谦表演的近景魔术。丁谓边吃边看挺得瑟,就对身边的判官夏竦说:“古来还没人写过咏盌注的诗呢,要不你给来一首?”夏竦也不客气,张嘴就说:“舞拂挑珠复吐丸,遮藏巧使百千般。主公端坐无由见,却被旁人冷眼看。”这诗明着是讲盌注戏法,观众看不明白,旁边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暗地里是挤兑丁谓,你这人花言巧语搞小动作,也就哄骗皇帝,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呢?
丁谓能听不明白吗?脸都变色了。可这是他让夏竦做的诗,属于典型自讨没趣。
其实,喝了酒吃了饭,控制不住自己,得罪个朋友、同僚、上级、合作伙伴什么的,都不算什么新鲜事。还有得罪皇帝的呢,还不止一起。虽说原因各异吧,但真是一句顶一万句,把自己的前程给废得死死的。
头一个被得罪的皇帝就是汉高祖刘邦。《楚汉传奇》都看了吧,刘邦没发迹的时候,几乎人见人嫌,尤其是他嫂子,怎么也瞧不上他。原因呢,刘邦老去嫂子那儿蹭饭,自己去也就算了,还带上一大帮哥们儿。嫂子当然扛不住了,有次刘邦又带人去吃饭。嫂子说,真没饭吃,没汤,什么都没有。
刘邦的哥们儿知道这是轰自己呢,走了。刘邦转身揭开锅,嘿,有汤啊。为这事,刘邦记恨上嫂子了。等到他当了皇帝,刘家的孩子们王啊侯啊地一路封,单单就没他哥哥的孩子刘信什么事儿。老太公看不下去了,找刘邦说情,刘邦说:“我没忘了他,就是因为他妈那人,太抠缩了。”到了,封了刘信一个羹颉侯。羹就是汤的意思,颉就是克扣的意思。一个侯爵,顶着这么个名字,算是刻薄呢还是羞辱呢?
另外一位被得罪的皇帝,是晋惠帝。晋惠帝大家都知道,脑子有点二,“何不食肉糜”就是他的名言。还当太子的时候,大将军卫瓘就想废了他。可身为大臣,有这心思,别直接跟皇帝本人说啊。有天在凌云台宴会,卫瓘假装喝多了,跑到他爹晋武帝面前一跪,说:“臣有事启奏。”然后欲言又止反反复复,吭哧半天,才摸着皇帝坐的龙床说:“这座位,可惜了。”晋武帝立马听明白他是啥意思了,赶紧说:“你真喝醉了。”
这卫瓘也是干过大事的人啊,统一天下打蜀汉的时候,捉邓艾、杀钟会、斩姜维,一计害三贤的主角啊。你说他这不是头脑短路了么?哪儿有这么跟皇帝说话的?后来,八王之乱,贾皇后趁着乱劲儿,把卫瓘在内一家九口,全给宰了。倒霉就倒霉在嘴上。
最后再讲一位被得罪的皇帝——宋仁宗。宋仁宗被得罪,还真不是因为人家想得罪他,而是人家想巴结他。这位叫林瑀,懂点周易八卦,是皇帝的侍读,没事爱给皇帝算个命,就像现在的人,喜欢给同事算一算血型星座什么的。有天闲的慌,跟刚即位没多久的宋仁宗聊上了:陛下啊我给您起了一卦,叫“云上于天”,解释为“君子以饮食宴乐”。陛下,你得多吃多喝多玩,有空了多摆摆宴席,搞搞娱乐,这样才合乎卦体,合乎天意,才能天下大治。
林瑀这么讲,也是顺竿儿爬,想哄着皇帝高兴。万没想到把皇帝得罪了。宋仁宗心说了,朕刚上台,属于提倡节俭廉政的人,你撺掇我大吃大喝哪儿成啊?第二天把这话跟宰相贾昌朝一复述,贾昌朝立马说:“这属于歪解经籍,以文奸言。这人是真小人。”得,林瑀就此滚蛋了,终身不录用。
当官真得有眼力见儿。上面提倡节俭,你还说吃喝带动消费,你还预算好几个亿招待费,那不就是找枪口往上撞吗?不能这么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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