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端采取的策略是先把文洁若拖进来，再把萧乾拉下水，因为他们是夫妻。

  《尤利西斯》中文版的背后推手

        文/李昕

 英国小说家乔伊斯在中国的影响力，是随着他的名作《尤利西斯》在中国的出版和畅销逐步形成的。

 提起《尤利西斯》中文版，不能不提及它的策划人李景端先生。李先生曾长期担任译林出版社社长。在译介出版外国文学名著方面，居功至伟。

 此事还要从《尤利西斯》被禁止发行说起。这本书写于上世纪初，由于书里中涉及一些对于两性关系的艺术描写，被英国和美国一些观念守旧的评论家认为是淫书，所以它作为英语著作，却是于1922年首先在法国出版，而在英美两国，这本书长期被作为禁书。在艺术手法上，《尤利西斯》被称为现代意识流小说的巅峰之作，为此国际学术界给了它很高的评价。但是因为关于它的争论一直持续，所以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没有一个中文译本。

 李景端先生认为这样一部重要的世界文学名著是必须译介到中国的。1988年，有一天他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秦顺新聊天，知道老翻译家金隄在帮人民文学出版社翻译这本书，预计要用10年工夫。

 李景端觉得一本书翻译十年太慢，他要抢在前面出。他知道这本书很难译，因为采用意识流的手法，被大家称之为“天书”，没有深厚的语言和文学功力，不是大翻译家译不好。所以他开始在翻译界名流里找，一一写信约请，先后找了王佐良、周珏良、赵萝蕤、杨岂深、冯亦代、施咸荣、董乐山、梅绍武、陆谷孙、叶君健等一大批老先生，可是所有人都婉言谢绝翻译之事。

 叶君健先生说中国只有钱钟书先生能译《尤利西斯》，因为汉语词汇不够用，钱先生能边译边造词。于是他写信给钱，发出要求。钱钟书先生回信很幽默，说：“八十衰翁，再来自寻烦恼讨苦吃，那就仿佛别开生面的自杀了。”

 没有人肯译，原因何在？太难译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这书有过那样的名声，翻译名家没有人愿意趟浑水——哪个洁身自好的翻译家愿意沾上一身腥呢？

 但是李景端先生不甘心，他又去找萧乾和文洁若夫妇。萧乾先生是大翻译家，文洁若也是文坛知名的翻译家，萧乾还研究过意识流文学，李景端当然打定主意想把萧乾拉进来。但萧乾先生年龄大，而且手头要做的事很多，肯定不愿意卷入。李景端采取的策略是先把文洁若拖进来，再把萧乾拉下水。

 他跟文洁若签了合同，说明此书是文洁若译、萧乾校。合同签下来后，翻译工作就上了马。李景端让文洁若有困难就找萧乾。萧乾先生肯定要帮忙，因为他们是夫妻，但是后来要求萧乾帮忙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改成合译。这样李景端的策略成功，保证了翻译质量。

 后来李景端先生又多方托人，在国外找了30多种《尤利西斯》的参考书，交给萧乾、文洁若两人，其中包括对《尤利西斯》的评论、乔伊斯传记等等，帮助他们在书中加入6000多条、大约十万字的注释，使翻译工作做得非常严谨。同时组织专家写文章，包括萧乾本人写文章，为《尤利西斯》平反，说这不是淫书，而是文学成就很高的作品。最后这本书只用四年时间就出版了，出版以后反响非常大，四次印刷合计20万册，成了畅销书，还获得国家图书奖的提名奖。

 《尤利西斯》的出版和畅销，是中国当代出版史上的一个成功案例。这本书的成功靠什么？靠的是李景端先生的执著，或者说靠的是编辑的激情。

 ·书里书外·  

 李昕 出版家，三联书店前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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