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穿越沙漠

       真的进了沙漠，才知其间并非了无生机。到处都挺立着植物，有的甚至很高大。在沙梁子上,我看见一个人弓着身忙着。司机告诉我：他正在挖一味中药：大茸。人称沙漠人参，能滋阴固精，补身强体，但已明令禁止采集。物竞天择的演绎呵，人也就这么点事：为了生，宁愿死！

   车子停了，三只黄羊也立住了身体。就在路的右前方，两只大的，一只小的。四周沙丘起伏不定，它们成为此时唯一的聚焦点，四肢有力，象一幅雕塑，却把疑惧的眼神齐齐射向我们。直到它们迅捷转身，消失在红柳丛中，我们才回过神来，愉快地一笑。

在沙漠中央，我们都沉默了。那样一种静寂，从四周围困，聚拢，挤压着人的内心。尤其是在沙谷底处，我们犹如掉进了一个深坑，坐井观天。空旷只属于上帝，我们顶多是分一杯羹。上至沙脊来，迎头就是又一堵沙丘。这号称牛头的越野车真该叫牛蛙才对！

   ‘今天总共要过三百六十五个梁子，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颠簸，只不过有点胃下垂，坐骨神经也出了点问题。长年在外面跑,反而不喜欢呆在市里，出来跑跑，换换空气，感觉不一样，就象人过些日子需要洗洗澡一样，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更应该这样。’

此刻的天空象是一锅沸水，太阳如一个煮熟的荷包蛋微微颤动，稀少的云恰似散开的蛋白花儿，热与渴的煎熬！黄沙起伏如喘息，大地破衣褴衫，裸露出焦燥的肌肤。我听到的马达轰鸣，多么清晰，仿佛是从每一粒沙的心脏发出。

越是滋润的地方，就越是多水。积雨云们都忙着赶往南方挤堆儿，似乎也知道沙漠不是久留之地。岁月的焚尸场，青山的骨灰冢，浓缩了时间全部的恶作剧，液态的海涛灌注为固体的波浪，温柔如初，强暴如斯！

   夜晚抛锚于沙漠是恐怖的，驶离沙漠的落日看上去多么圆满。它把自己的碎金全都撂在沙漠，别过脸去。离别这片死海，是否为了照亮另一片尘世苦海？再次归来又是否仅仅是光临海市？蜃楼岂非另一类掩埋的楼兰废墟？

  穿越了沙漠的人，沙漠就成为了身体中的一部分，不时有沙尘的暴动，搅得灵魂不得安宁。在沙漠中自由地出入，我要感激那些修路的人。我见到过他们之中的白骨，裸露在沙漠里，与骆驼的命运相似，我对夜晚游荡的磷火怀着虔诚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