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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两个人的三峡(1)

(2008-01-20 10:3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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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分类: 诗歌、散文
 

本报讯  2003年6月,举世瞩目的三峡大坝开始第一期蓄水,三峡位于135米以下的城镇、乡村,以及大量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随即沉入水底,在中国的版图上彻底消失,成为永恒的记忆。

为记录这一历史性的文化事件,2003年4月初,刘继明、宣儿从屈原故里秭归出发,沿长江三峡溯流而上,沿途经过归州、新滩、香溪、巴东、巫山、奉节、忠县和丰都等地,最后到达重庆,历时一个月左右。行进途中,两位作家以充满现场感和诗意的文字与图片,将所见到的人、事、物,一一捕捉和记载下来。无论是对于今天的读者,还是对于历史或将来的人们,这既是一份珍贵的记录,也是一首深情的挽歌。(文艺报)

 消失--两个人的三峡(1)      在三峡工地上

 

第一站,乐天溪镇——新秭归县城

 

1

 

2003年4月5日,我们从三峡坝区出发。

我们把正式出发地定在秭归。秭归是屈原的故乡。但是,现在,有了两个秭归,一个是老秭归,一个是新秭归。因为三峡蓄水,老秭归很快要被淹没,那里的人迁到了茅坪,茅坪就变成了新秭归。

早上,下起了雨,培训中心门前的石板路上积满x了雨水,我们提着沉重的行李走下楼来,那辆三菱吉普车已经停在了院子里。雨水打湿了我们的衣服和背包,天空响起一阵阵的雷声,雨点落在水泥石地上,溅起一片片的水花。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发,好象是件非常不吉利的事。

今天是清明节,小的时侯就听老人们说,阎王爷总喜欢在这一天里叫阳间的活人去他们那里。阴间要过节了,他们嫌那里不够热闹,想要我们这边的人多过去一些,所以常听说在清明节里哪里哪里又有人死去了,死去的人到了那边其实很快乐的,但我们活人常常为他们担心。天上落下的雨他们说那是我们的眼泪。哪里又真是这样呢,那是死去的亲人给我们捎来的消息,他们说他们很好,那雨水是他们送来的礼物,让我们好好播种粮食,一年四季花开花落,生与死并不会把我们分离。其实我们不是随时随地都在见面么,你看就在此刻,我们坐在从八河口去往茅坪的路上,我们看见了长江,看见了路边正在开红花的梧桐树,看见了长江里的水,还有水里的鱼。看见了桃花,杏花,梅花,山茶花,杜鹃花,还有丁香树上刚刚冒出小小嫩芽的淡紫色花蕾,江岸上飞来飞去的水鸟,天空上排成人字型的大雁,它们每一个有生命的事物都可能在某一个时间里把我们联接在一起,所以不要说什么分离,不要在心里默默地难过。说出来吧,说出来吧,说吧。没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共同分担。幸福或忧伤。现在我们在路上,现在我们离生活很远,我们可能生,我们也可能死,我们看透了生,我们也就看淡了死。我们可以回到过去,也能够穿越未来。

这是2003年的清明节,这是上午10点零3分的我和你,我们决定了前往三峡库区,去那些被大水淹没的地方,记下那里的人,事,物,那所有曾经存在过的欢乐与痛苦,就象我们的往事。

我们选择了三峡,选择了那些就要消失的城镇与乡村。

就这样上路了。

我们乘三菱吉普车,现在我们在路上。窗外的雨小了,后来就不下了。穿过西陵大桥,车速很快,西陵大桥连绵起伏的白色钢索,在眼前一闪而过。还没等我们好好看一看,车就过了桥。然后我们走上了三峡的左岸工地,从车窗望出去,能看见工地上迎风招展的彩旗,但好像没有看到人,那条路上也没有人,出了坝区,就是山路了,总是转弯,围着山,转来转去的,好长时间才走上平地。开车送我们的司机是朱师傅,他是《中国三峡工程报》的司机,武汉人,在三峡工作很多年了。

不知为什么,在我们快要到达的时候,刚刚停下来的雨又慢悠悠地下了起来,天也阴森森的,差不多,每年的清明节都没有阳光。而雨是细细的来,像女人不知不觉的眼泪。

后来我们到了茅坪,把车停在了秭归县政府大楼门前,我们要找县文联的韩永明。

刘继明和朱师傅坐在车里抽烟,宣儿坐在一边默不作声,我们等韩永明下楼,谁也不说话。那一瞬间心里忽然有点儿恍惚,就像流行歌曲唱的那样,有一种悲伤埋得很深,看不見摸不到;有一种思念埋得很深,谁都不说谁又都知道。

 消失--两个人的三峡(1) 三峡坝区 

2

 朱师傅抽完烟,开车返回坝区了。

我们站在外面,雨好像就要停了,稀稀拉拉的小雨点撒在头上,虽充满了凉意,但还不是很冷。从县政府门前望出去,差不多能看见半个县城了,对面的建设银行,商场,医院都是崭新的。远处隐隐约约的住宅小区也是刚刚收工的模样。那些楼房有的是灰色的,有的是红色。楼层大约在七八层左右。街道非常宽阔,柏油马路看上去还没有被车辆与行人踩过多久,平坦得像面镜子。其实,这样的规模叫县城有点委屈了,与那些其他省份的城市相比,它最起码也该是个漂亮的卫星城市。

但是我们也发现因为行人与车辆不多,街上显得冷清清的。我们说,也许这里不是闹市区吧,等一会儿安顿好了,再好好转一转。正说着,韩永明从那幢白色的县政府大楼里走出来了。

韩永明是秭归县文联主席。他说这么快就到了,他说他还以为我们要中午才能到呢,我们说路上没人,车就开的快。他说他们文联和县政府在一个楼里办公,他还说了在这座楼里面的其他几个单位,似乎有税务局什么的,他又和刘继明说了会儿写小说的事儿,之后,就领着我们进入了那座白色大楼。记忆中这好象是座9层高的楼房,里面有电梯,进门的大厅里是亮丽光滑的深灰色大理石地面,抬头看见二楼的旋转式回廊金壁辉煌,分外气派。韩说大楼是1997年修建的。因为有了三峡工程,才有了茅萍这座新城,因为新城才有白色大楼。

文联在7层还是8层,现在已记不得了。房间很好,明亮,干净。有电脑,有《南方周末》,有《文艺报》,《文学报》,还有《中华读书报》。

我们坐在沙发上,喝茶。韩永明安排人帮我们去要《秭归县志》,出出进进的人在门口那儿晃来晃去。

天有点晴了。好像阳光正一点点从窗外升起来。

有人从外面进来,是去要县志的人,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米黄色大书。

我们的蓝色大背包放在地上,包里是我们这次行程的全部用品。几天前,为了这次行程,我们甚至特意从坝区去了一趟宜昌,这个蓝色的大背包就是那天买的,那时候我们对后面的事情想得非常不周全,那会儿只是想我们应该尽量减少路上所带的衣物、减少行李,就选了一个非常能装东西的特大登山包,回去以后,在准备出发的前夜,我们还觉得这个包买得好,除了手提电脑和宣儿的一些怕摔的护肤品,它把我们的所有用品都几乎装了进去。那天我们一起商量着往包里装什么东西时,对宣儿提出了非常严肃的警告,不许多带化妆品,那时,她的化妆品坛坛罐罐摆了满满一桌子,经过筛选,还是很多,最后要求她只能带两样,一是洗脸的,二是抹脸的。原来以为抹脸的就一瓶雪花膏便成了,没想到,什么保湿的,润肤的,零零散散,好多瓶,她说她带的都是护肤的,不是装饰性的,比如,她不带口红,她带白色的羽西牌的维他命E唇膏,她说这不是为了美,这是防止嘴唇因风吹日晒而干裂,她说那些其他的护肤品也都是这样的用途。那天晚上,在她的一再坚持下,那些拿出去的瓶子,还是被装了回来。唉,女人啊,真是麻烦。临出门前,外面下起了大雨,天很冷,我们担心进入库区,大部分时间要在水上度过,就把已经搁在外面的毛衣又放进了包里,这样一来这个大登山包便被塞得满满登登的。除了这个大背包,我们还带了两个包,一个是装手提电脑的,一个是宣儿随身背的单肩包,里面装着那些怕摔的护肤品,还有平时常用的一些东西。现在,大背包已经满了,那本刚刚要来的《秭归县志》怎么也放不进去,就装进了宣儿随身背的小包里,鼓囊囊的,露在外面。

在后来的行程中,这三个包被事实证明,全是错误的,那个大的登山包是个双肩包,因为装的东西多,非常沉重,并且只能由刘继明一人背着,无法两个人分担,在他往肩上背的时候,宣儿要从后面给他托着,才能背到肩上,装电脑的包是去年在鲁迅文学院时发的,背带那儿的金属扣常常脱落,有几次,差点把电脑掉到长江里。宣儿和刘继明的分工是,刘继明背大的登山包,刘继明的腰被压的弯弯的,总是直不起来,宣儿背电脑包和装零用物品的小包,这两个包都是单肩包,后面一个,前面一个,前后交叉,在路上,宣儿把长头发挽了起来,所以远远看去,很像一个卖鸡蛋的村妇。

 

 

3

我们装好了县志,拿上东西,跟着韩永明下楼,他开车领我们去江边看大坝,他说有一个地方可以看到大坝全景。我们开车走了一会儿,经过了归州一条街,路上还是没有人,只有几辆麻木车晃来晃去。后来我们就把车停在了一堵墙下,我们下车,沿着那面墙往前走,看见墙上有一块缺口,韩永明说,从这里穿过去,是条近路,我们就随他穿墙而过。那是块坡地,长满了野草和山花,一群戴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们在春游。过了山坡,就看见了三峡大坝。

站在长江岸边,才知道,乐天溪镇与新秭归县城,其实只有一江之隔。不久之前我们去过的永久船闸,在并不晴朗的阳光下,依然清晰可辨。

刘继明说,等大坝建好以后,这里一定非常热闹。那时候,茅坪也会很快发展起来的。

我们沿着长长的堤坝,边走边看,时间一点点地过去。

快到中午了,韩永明带我们去吃饭。

他说吃饭和住宿在一起。

就到了上元饭店。

你不要以为叫饭店就是那种豪华宾馆,上元饭店是一家私营旅馆,门面很小,挂着饭店的幌子,门楼是红色的。进到里面再看,住宿的房间还很干净。有洗澡间,电视,空调,双人房才收60元,因为韩永明与这里的老板很熟,只是像征性地收了点钱。楼下可以吃饭,我们放好东西就下来了。

还来了文联的另外几人。我们吃腊蹄子火锅,春芽炒蛋,都是当地特色的风味,春芽炒蛋据说可不是随时都能吃到的,春天香椿树刚刚发芽的时候才会有。

中间他们说起巴东不久前刚刚发生的山体滑坡,死了好多人,叫我们路上千万要小心点。我们却开始兴奋起来,也许是天性的缘故吧,那种冒险的感觉总是让人无限神往。

4

老秭归置县,开始于汉代。而归州扬名于世,可以源溯到唐朝。现在因为三峡工程的兴建,归州古镇,将被淹没江底。为保留老归州的浓郁风情和楚文化的高雅遗韵,让世人再睹老城风采,整个县城东迁到了茅坪,在那里辟地修建了一个新的老归州,现在,这个工程已经结束,它被命名为归州一条街。

这是归州一条街,黑色石碑上的一段话。

下午,太阳出来了,我们从上元饭店向归州一条街走去,这时候的茅坪,人更少了,那条路上,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天气开始有点热了起来,离很远就看见了他们说的那条街。我们没有马上进去,在门口照了一张照片,照相的时候,刘继明让宣儿站到马路中间,他说这样可以拍到后面的全景。宣儿在马路上站了很久,照片才拍好。太阳就在头顶那儿直直地射下来,全身都出了汗,早晨穿多了衣服,现在真难受。

上午去往江边的时候,从车里看,还觉得挺好,可是来到近前再看,却不是那样了。

归州一条街的来历就像碑文上写的那样,现在它被四面的房屋围了起来,前后各有一个门。两边是灰白两色的三层小楼房,也有的是两层,那些房屋的结构模仿清代建筑,但是看上去非常粗糙。一些人坐在门前玩扑克,也有下棋的,多是老年人。底层有几个门面看起来好像是要做店铺的样子,正在装修,哧啦啦的锯木头的声音传出去很远。楼上有人住,看得见廊亭上晾晒的衣物。听说,这些住在里面的人都是经商的外乡人,他们比较有钱,房子是不是都被他们买下来了,我们不知道。

走在里面,努力回想这条老街,老房子它们从前的模样,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映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些房子很像博物馆里复制出的蜡像或模型,没有一点生活气息。不知道那些住在里面的人是什么感觉。越往里面走,心里越是发空,找不到任何过去年代的痕迹,还不如不看的好。

5

   消失--两个人的三峡(1)

     采访

 

一个白胡子老人坐在红色廊柱下,他的目光与我们相汇,但我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见我们寻寻觅觅,怅然若失的样子,老人从低矮的长木椅上站了起来,径直朝我们走来,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是个很老很老的人啊。他来到我们面前,一时间竟让我们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看着我们,他说,为什么不去看看青铜敦?

什么是青铜敦?我们问。

他指给我们看不远处的一块石碑。

我们走过去,看见一顶重若千斤状如水缸样的黑绿色古物,却原来那就是老人说的青铜敦。

其实我们刚进门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只是没有细看。现在重新站在近前,发现上面还有一些文字。

文字上说,青铜敦,出土于秭归县树坪村,盛行于春秋晚期。古时盛五谷之用,系国家二级保护文物。1988年6月4日,被文物走私分子盗走,流失于美国。后经国家有关部门严正交涉,历经劫难近一年的青铜敦于1988年5 月29日从美国追回,原件收藏在湖北省博物馆。

我们看到的是2001年9月制作的复制品。

看完青铜敦,那个老人就消失了,刚刚我们抄录那些文字的时候,他还在我们身边,他说他见过它的,就是那件没有丢失以前的青铜敦,他说我们这一生里要丢掉多少东西,我们才会长大呀,他还说,那些丢掉的东西真的能够找回来吗,他站在我们面前,像个哲学家,他说的话听起来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我们还是很认真地听了,并且在慢慢体会。在我们转身的那个瞬间,他不见了,好像他的出现就是让我们来看看这个青铜敦。

它究竟有什么寓意呢,到现在也没想出来。

后来我们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后门,高高的门楼上写着“迎和门”。

门口是卖根雕的小店,店里没有一个人。 

   

 

6

我们坐在迎和门下。微风徐徐吹来。

灰色的迎和门门楼有些像北京的前门。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去往哪里。

人一旦失去目标,心里就会发虚。

我们在石阶上坐了很久,马路上没有多少行人。

天是灰的,心情也是灰的。

这个城市给我们带来了太多不好的想象。人总是喜欢怀旧,新的似乎总是不如旧的,城市或人都可能如此。旧的是历史,生命藏在那里,那是最初的也是最后的。

比如三峡水库,即将消失的或即将诞生的,哪一种更能牵动人的情思?或许,这正是诱发我们开始这趟旅行的奥秘所在。

 

 

7

     多年以来,在人们心里,秭归其实就是归州。

从汉朝开始,一直到三国、隋、唐、宋、元、明、清,都在这里设过县和郡。在公元221年以后,归州成为了三峡地区乃至全中国的名城重镇。三国时期,蜀帝刘备为了给义弟关羽报仇,东下伐吴,在这里安营扎寨,修筑土城。此后人们也把秭归叫作刘备城。历代的兵家们也把这里当做军事要地,多次争夺,数度兴废。在清嘉庆九年知州甘立朝改砖城为石城,因为城垣高大坚固,其形状好似葫芦,所以又叫“葫芦城”。

 

 

  8

大约4点半钟的时候,韩永明打来电话,说过一会儿开车来接我们,带我们去凤凰山看复制的新滩民居。

我们从迎和门那儿走出来,在长江岸边的土坡上坐下。对面是三峡工地,远远的能看见施工的高脚架。云彩飘在天边,天由灰色转为暗黄,风也变凉了。我们坐了一会儿,觉得冷,就去客运站里等韩永明。

         5点钟,韩永明的黑色捷达车停在江边。

      韩开车带我们去往凤凰山的文物复制园区。

   路不远,但非常泥泞。有一段路正在施工,车好几次陷在坑里,车轮在泥水里磁磁地转,还好,最后终于开出来了。过了泥地,再上到山坡,就到了凤凰山。

韩永明把车停在山脚下,我们步行上山。已经是傍晚时分,山上空荡荡的,没有人烟。

这里的房屋与归州一条街完全不同,它们是从老秭归原来的新滩民居直接搬迁过来的明清古建筑。走在那些黑瓦白墙的房屋中间,闻得到空气中飘荡的老旧年月时间的味道。那些房子,还是原来的屋檐,古老的紫檀香木,一些女人穿过的旧衣服的气味,那些遗落的泪水的痕迹。多年以前,就在那一间房子里,一个穿水袖长衣的女子站在屋檐下,她眼神扑朔迷离,雾一样的白色水汽在她的裙裾间飞舞。她是谁?那些花朵开了又落。美丽的生命总是那么短暂。女人看不到我们现世的生活,而我们看到的可能也不是她原来的样子。这一座座的房子里曾经发生过多少故事,而故事总在结束以后,我们才获悉它真正的意义。今天是清明节,那些鬼魂们在想什么,他们愿意重返人间,与我们共度未来的岁月吗?

消失--两个人的三峡(1)

    郑韶年老屋

9

     有一天,不知道是谁作出了这样的决定,在距离三峡大坝1公里的凤凰山上,辟地150多亩作为地面文物复建区,这些地面文物全部在三峡工程水库淹没线以下,其中包括屈原祠和有重要文化价值的10栋古民居、6座祠庙、4座古桥、4处摩崖石刻以及古城归州的城墙、城门、牌坊。现在,凤凰山文物复建区正在修建,我们去的时候,已经开工了,一些路被木杖,铁丝栏住,工地有些冷清,施工的人不多,也许是那天已近黄昏,干活的人都回去休息了。可是,像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能修好啊,那些文物们还在等着搬家呢。  

        有人告诉我们说,一些能够搬迁的古庙,古桥,古祠,古城门,古城墙,古民居,古牌坊,纤夫石,石刻和拴船孔等文物,会按原样搬迁过来;而那些不能够原样搬迁的古建筑和其他文物,也将依照原来的风格重新修建,有的可能挪到别的地方立碑介绍,或拍摄资料保存起来。

        除了上面说的那些文物以外,在将要搬迁的地面文物中,还有明清时期和明清以前的建筑物大约34处,明清时代的摩崖石刻13处,建于明清时代的石拱桥14处,这些地面文物在2003年6月三峡大坝下闸蓄水之前,也要全部搬迁或采取其他措施进行保护。

       从2001年开始,秭归县的人们就开始了对有关文物的抢救与保护。他们把那些需要易地搬迁复建的祠庙和古民居以及古城门,城墙等按文物搬迁的要求进行了拆卸和技术处理。其中,郑万琅老屋,郑万瞻老屋,郑万年老屋已经开工了。

      

10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新滩的明代建筑,门檐以黑色水墨画图案为主,画面有花鸟鱼虫,也有山水风光,颜色以青黛为主色调,看上去有些鬼气森森的感觉。房脊屋檐那儿,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三叠泉”“秋放黛华”这样的字迹,听说是古人写下的。

移迁过来的屈子桥始建于民国六年冬日,虽经过一些修复,仍可见原来风貌。桥是木桥,有裂痕,踏上去是软的感觉。大约有一米多高。从桥上可以直接进到老屋子里。

那天时间太晚,看门人回家吃饭,我们无法进入老屋,这真是很遗憾。

从外面看,郑韶年老屋,设计格局非常精巧,颜色以灰白两色为主。

郑韶年是个大盐商,在过去年代,郑韶年就是郑老爷,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面的老爷一样,也有好多的太太每天争风吃醋,吵来吵去。

郑万瞻,郑万琅两人不知是不是亲兄弟,他们的房子比邻而居。

站在老屋门前,下面是长江围堰,亦古亦今,好比我们的前世今生。

 

 

11

    在许多年以前,江渎庙就座落在新滩古民居群中,它是济渎庙,河渎庙和淮渎庙等四大渎庙之一,始建于北宋年间。那时候,由于新滩地处西陵峡中的兵书宝剑峡与牛肝马肺峡之间,水险滩急,来往船只常常面临翻船之灾,过路商人和船老板们便开始捐献银两,修建了这座庙宇。从此,过往的船只路过新滩时,都要来江渎庙里烧香,以求水神保佑。

江渎庙依山而建,坐南朝北,房梁以木排架结构为主,形状好像四合院。门前有一个小院,另外有正厅、厢房和天井。厢房里面有楼,厢房外是廊桥。厅和屋的木构架为抬梁式。屋内装修非常精美,有各种雕饰图案,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庙的屋面为硬山顶式,有马头墙,小青瓦,小青瓦的瓦头上雕有花草和游龙。

 

 

12

返回茅坪的路上,我们放弃了来时走的那条路,车子沿三峡大坝的附坝一路前行。原以为这条新路可能不会那么难走,但很快我们就发现我们想错了。这条路不但难走,还非常危险。

可那时也没有了退路,那条路特别狭窄,车无法倒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因为右面是很深的泥地,车轮只能靠着左边的悬崖行走,为了躲避泥淖,汽车在细长的甬道上行进,稍不注意,就有翻下去的危险。

山上有许多坟墓,墓顶吊挂着粉红色的花环,花灯笼,用彩纸做的,有人告诉我们,那是给死去的亲人送的纸钱或礼物。

车子在悬崖边缓慢行驶,从车窗望出去,能看见下面山脚上盛开的粉红色桃花。如果前面的悬崖泥土松动,车轮突然滑落,我们掉下去,就会躺在那些桃花中间。说不定那桃花就是思念我们的亲人所变,他们要我们去那个地方是为了与我们相聚。

就在这样想入非非的时候,车忽然停了下来,韩永明说让我们下车。韩将车门关上,一个人慢慢向前开去。我们站在后面,看着车子的右轮几乎全部偏离方向,陷落到右岸边缘,心渐渐提了起来,

好在韩永明车技高超,最终还是脱离了险境,走出了那片泥地。

13

晚上,我们又来到了街上,我们还想再好好看一看茅坪,看看这座从老秭归迁上来的新城。

在以后的行程中,我们常常听到人们在说上去和下来这样的话,后来才明白,上来是说去往新城,我们走过的每一座老城都有一座新城,在我们穿行在库区的那段时间里,正是老城与新城进行交接的时候,新城在高处,所以叫上去,而到老城要说下去,老城很快就会没有了。当水到达135米的那一天,不知道人们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在茅坪的大街小巷里行走,夜幕降临,天上没有月亮,每一条街道几乎都是黑的,偶尔有一个地方亮了一盏路灯,但那灯光竟也是昏黄的。在一处居民区里,我们忽然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现像,虽然那些新建的住宅楼房都很漂亮,可是从窗口却看不到几个亮灯的人家。我们一路数看过去,幢幢楼房都是如此,开始还以为是这里的人为了节约电费把灯关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那些分到新房的人,虽然拿了房子的钥匙,但是他们仍旧还住在老城。

我们转了一圈又一圈,看不到几处亮灯的地方,在路上,对面走来的人看不清彼此的脸,鬼一样忽忽而来,风一般悠悠而过,转回头那背影竟虚化在树丛后,大路旁,就跟见了鬼一样。

后来到了很远的一条街上,才看见有几家商店,路边有卖货的摊床,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在摊床边的煤气灯下玩耍。

 

 

 

14

王新花,45岁,几年前患青光眼,没钱医治,一只眼睛瞎了。

她对我们说,搬迁以前,她在旧县城码头做搬运工,还能养家糊口。来新城以后,她下了岗,为了维持生活,在大华商场门前摆摊卖水果。问她生意如何,她说不好。她说新城没有旧城人多,一些人不愿意来新城居住,新房买下了,也不来住。因为城里没有人,水果卖不出去,每天都要赔钱。我们说那就别卖了,做点别的事情。她说做什么呀,像我们这样的人,又能做什么哪。

她说,也许三峡蓄水以后,老城里的人都上来了,就有人买东西了,那时候她的水果也会有人来买了。

王新花的丈夫以前在造纸厂做工,每月有固定收入,但是现在,他也下岗了,找不到工作,整天悠悠荡荡,还打麻将。她说她都快愁死了。

他们有两个孩子,大孩子初中毕业就不再上学了,也找不到工作,在家闲着,小孩子在读书,他们家的生活现在非常困难。

我们买了她一些水果,就往回去的路上走。

 

15

回去的路没想到会那么漫长,才知道不知不觉中,已走出了很远。在这样黑暗的路上行走,心情也变得有些低沉起来。这是我们出发的第一站,不知道下面的行程中还有什么样的事情在等着我们。也许,明天早上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就像135米水位升上来的那一天,茅坪,或是其他城镇与乡村,所有库区的老百姓,无论是外迁的,还是上移的,他们也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这时候我们眼前出现了这样一个情景,那是美国电影《飘》里面一段最精彩的画面,倍受挫折的郝斯佳带着一颗受伤的心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故乡,她站在塔拉庄园那棵老树下,捧起一把泥土,她对自己说,我什么都不怕,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然后画面中响起了那段非常优美动人的音乐,那音乐,感伤里透着力量,时起时伏,伴随始终。无限的怀念,无尽的忧伤,抹不去的激情,摧不垮的意志。

也许是《飘》里面的郝斯佳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启示,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快到上元饭店的时候,空旷冷清的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回头望去,是一台客货两用车,白色,体积不大,车前面是一幅宣传广告牌,写着“摇滚演唱会”。车厢两面各竖立两块牌子,上面挂着色彩鲜艳的少女摇摆舞式的半裸画片,高音喇叭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非常响亮:“看摇滚到秭归新剧院。”让人想起文革游行那会儿宣传车的架式。

车子沿街穿行,却没人观望,也没有人听那车上的宣传。人们原来在做什么还是在做什么,就像没看见似的。

街上只有我们两人的目光一路追随过去,直到那辆大蓬车从视野彻底消失。

16

在秭归,我们看见了一座没有灯光的城市,让人心疼。

在秭归,有一条路叫桔颂路,这个名字真好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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