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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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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从天上飞过

(2007-04-08 23:02:56)
分类: 小说

                                 无论在大气层内还是在大气层外
                          我们与安琪儿比翼齐飞
                       去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摘自某广告语
              
她醒来的时候我问她,昨晚的感觉怎么样?很浪漫。她说。那就是浪漫?我又盯住她问了一句。她捋开散乱在额头上的头发,用那双还没有涂上眼影和睫毛膏的眼睛看着我。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一下现出很敏感的样子。没什么。我说。我以为你会说快活或是舒服这样的字眼。她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已经是很生气了。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拿了她的衣服走进盥洗间去。我抽了一支烟,又拿起一本池莉的小说读了两页半,她就从盥洗间出来了。看上去她不大生气了,而是换成了那种冷膜和装出来的高傲表情。她已经梳理了头发,化了妆。她拉开手袋,从皮夹里抽出六张百元面额的人民币,走过来塞进我的裤档里。你现在是不是很快活很舒服?我一下弯下身去。舒服极了!我捂住下身喊道。这时她已经在身后关上了房门,并听见门外传来笃笃笃下楼梯的声音。

坐上麻将桌后,老K那张正衔着一支万宝路香烟的嘴就裂开来问我,今天准备发多少奖金?我知道他们背地里把我叫做“菜大叔”,这是麻将桌上的术语,翻译出来就是老输不赢的,运气不佳的,打法上有问题的,傻乎乎看不出堂子上(麻将桌上)的名堂的,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的人。一句话,就象送到别人嘴边的菜。小B也跟着说,他有什么问题,床上挣来桌上花,对他来说,输也是舒服呀。对不,唐老鸭同志?这“唐老鸭”又是只有我们几副颜色(兄弟伙,哥们儿)才能够心照不宣的黑话,这黑话的取意就在那个“鸭”字上。“鸭”在某个行当中代表什么,就不用我解释了。我说,各位哥哥还是手下留情,兄弟挣的也是力气钱,那也是要出汗的。大家便一齐哄笑。老K,小B,还有一直没开腔的三娃都发出了那种兴奋的嘎嘎嘎的笑声。

    半夜两点过,我们坐老K的车去东大街“弹簧店”吃蹄花汤。老K开的是辆坨儿(即奥托牌)车,刚好坐下我们四人。我坐在老K旁边,小B和三娃坐后座。午夜的街市,人迹稀少,很适合老K开快车。我们不一会就进入了东大街。相比之下,东大街就有人气得多,临街的店铺仍然灯火通明,来这里吃“鬼饮食”(即宵夜)的人,要么是打完牌,要么是从夜总会玩完了出来,补充能量的。这条街的许多铺面都卖蹄花汤,但“弹簧店”的蹄花汤最好吃。我们喜欢去“弹簧店”。

“弹簧店”白天卖弹簧,晚上卖蹄花汤,按正规的说法是无照经营,或至少是经营项目与其营业执照上核准的经营范围不符。三娃虽不是工商局的,但他上班离那个部门不远,所以养成了用行政规范用语谈论事情或现象的习惯。我们却不管这些。我们到东大街来都是吃“弹簧店”,它卖的蹄花很合我们口味。我们一坐下来,老板就朝里屋喊,四碗蹄花,外加一碗排刀,一碗杂刀和两碗牛刀。“弹簧店”的老板除了卖蹄花,还卖刀削面。我们几个是常客,他早就熟知老K爱吃排骨刀削面,小B爱吃杂酱刀削面,而我和三娃则每次都吃牛肉刀削面。

    有几个在夜总会坐完台的小姐来到了“弹簧店”。小B一下就兴奋起来,老K也有一点兴奋。三娃说,知不知道坐台小姐也要开始上税了,她们也成了纳税人。几个小姐也在朝我们这边张望,还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什么。小B一下就话多起来,而且故意将嗓门放得很大。老K只好走相反的路子,操起了深刻。他早年爱好过文学,所以至今在嘴上还留了一抹高尔基式的一字胡。几个小姐突然哄笑起来,哇─,帅哥!腔调十分的挑逗。小B,老K,也包括三娃这时都用会心的目光看着我。帅哥,上!他们便拿我当武器进行反挑逗。我撕了一张餐巾纸擦擦嘴唇,并故意压低了嗓门说,别忘了我是要收费的。老K,小B,也包括三娃便一齐发出了那种嘎嘎嘎的兴奋的声音。老K还乘机讲了一个我们听过了多次的鸡和鸭的笑话。小姐对先生说,你还没付钱。先生说,有没搞错,应该你付我钱。小姐只好说,他妈的我今晚白干了。先生也这样说,他妈的我今晚也白干了。

早上我刚到公司,就被明姐挡在了门口。里面闹翻了天,你避一避,先别忙进去。明姐说。公司里的好多同事也都跑出来,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尤其财务室和打字室的几位女士,她们看人的眼光中完全没有明姐此时的那种关怀与善意。以前只是在电影里看过任达华演的角色,没想到就我们公司身边也有呵。我听见她们中有人轻声的在说。但是我已经躲不过了,一个愤怒的大头男人从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冲了出来。好你个偷油婆(款爷把钱花在小情人身上,而小情人又把款爷的钱花在小白脸身上,所以款爷就把小白脸叫做“偷油婆”,是对干我们这一行的又一种蔑称)!我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已挨了他重重的一拳。我本来还戴了一副二百五十度的近视眼镜,这时眼镜掉在了地上,我的右眼角下也划开了一条口子。我看见明姐也被推到了一边去。那个大头男人又面对面的在我的小腹上揍了一拳,我只好倒在了地上。大头男人还想用他的皮鞋来踩我的脸。我踩死你个小白脸,我叫你还偷油!客户部的全哥这时从后面抱住了他。明姐和另外一个同事乘机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垂下眼皮,静默了一会,然后用比平常更严肃的表情看着我。你很让我失望,他说。他又静默了一会,慢慢的将目光转向大头男人。总经理的语调十分平稳。首先,我对我公司的员工发生这种事情以及这种事情发生在邱先生您的身上都表示十分的遗憾。我也准备接受邱先生的建议,同时也是根据我公司的有关条例,对这名员工予以劝其辞职的处分。但是同时,邱先生您也得为今天的粗暴行为向我公司道歉,这道理我想大家都是明白的。

大头男人走后,总经理向我挥了挥手。去财务室结帐吧,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对你说。

  那天是明姐陪我去医院上的药。走出医院时,她还为我招了一辆的士。当我坐上车后听见她对我说,记住,有困难找明姐。一路上我都在想,明姐是个好人。

    我有时间静下心来想一想过去与未来。我一支接一支的点燃手中的香烟,喝很浓的绿茶。我长时间的坐在阳台上,看外面的田野。我租的房子在城乡结合部的苏坡村,走上阳台便有大片的田野可看,晚上还能听见青蛙的叫声。尽管伤口在愈合的过程中还会阵发性的疼痛,我仍然保持了每隔两晚一次的手淫频率,不然就会失眠。如果还不行,我就把想过了无数次的过去与未来再想一遍。那本池莉的小说我又读了四十五页半。池莉是老K喜欢的女作家。还有方方,皮皮,都是老K喜欢的女作家。但是我这次挨打的事,还没有让老K知道,我想等伤好了再说。老K和小B打传呼来,我都没去回。明姐说有困难记住去找她。我没去找她,结果是她来找了我。

    我对明姐的了解并不多,她干保险这一行已有好多年了,只知道她人缘挺广,每年都要签下几张大单,常被老总在公司例会上称为展业高手,同事们则叫她杀手明姐。至于她家住哪里,有无结婚这类私人事情,我从不知晓,也没去打听过。我只注意到她那双胖乎乎的手上,经常戴了不下四五只金戒指。也听公司里的女士背地里议论,明姐的哪一件衣服,哪一双皮鞋,哪一只皮包,以及明姐用的口红,眉笔,护肤霜等等,都是什么牌子,值多少多少钱。还有她很早就有了私车。我刚来公司上班时见她开的是一辆安弛,不久便换了雅阁,现在开的是一辆红色宝马。毫无疑问,明姐是个富婆。

    明姐来看我,特意买了一兜苹果,还有一束康乃馨。

    我跟老总说过,等你伤好后让你回来。他说,你也算是个人才,只要你亲自向他求个情,这事他可以考虑。况且,老总也说他并没有将邱先生这样的台湾土老肥放在眼里。

    谢谢你,明姐。不过我不能回公司去做事,在那里我已经很没有面子。

    明姐削了一只苹果,递到我的手上。然后她坐在床边,象母亲一样的看着我把苹果一口一口的吃掉。她自己从手袋里掏了一盒白万(白色万宝路)出来,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衔在嘴上。明姐抽烟的姿势很老道,看来烟龄已不短。明姐环视我的卧房,她很有兴趣的看着那台多功能健身器。难怪你身体这么棒。明姐的目光流露出赞许。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明姐的目光又转向那套组合音响。有没有好听的音乐?明姐的目光现在落到了我的脸上。明姐想听什么样的?明姐羞涩的咬了咬嘴唇。有萨克司的吗?我看着她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据说克林顿总统也很欣赏《回家》这首曲子。这曲子在中国的酒吧也很流行。当熟悉的音乐响起之后,明姐没有说话。明姐是懂得欣赏音乐的人,她不说话,但看得出她的全身已被音乐感染。我害怕这样下去明姐会哭,因为看她的表情我已有这种预感。于是我说,明姐我请你跳舞吧。

    床前的空地并不宽,旋转不起什么舞步。但我想明姐不在乎这个。于是我两只手都搁放在明姐的腰部,让明姐的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这是一种最自然的舞姿,在舞步的展开上也很随意,即两人相偎,可挪动,也可不挪动,而只在原地随音乐的节拍作起伏、摇摆状。这舞姿过去是家庭舞会中的一种时尚,流行到公共舞厅后,一度被禁止,但后来也司空见惯了。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贴身舞”或“贴面舞”,也有叫“桩桩舞”的,即两人搂抱一起,象木桩一样的原地不动。我和明姐现在就是这样,我的胸部压住了她的两只乳房,我的小腹贴紧在她的小腹上,我们的脸颊,开始是若及若离,几番厮磨后,便贴在了一起。我们搂抱着,就象萨克司风中的一截木桩。明姐的乳房很柔软,明姐的小腹和脸颊在发烫,明姐不说话,但明姐的呼吸已很紊乱,如果我再不说话,我们俩就会是一截将要窜出火苗而自燃的木桩。不过这木桩终于没有自燃起来,在一个长长的下滑音之后,曲子临近休止,明姐也恢复了常态。这音乐真好。明姐说。它叫《回家》。我作了个多余的解释。我也该回家了。明姐突然慌乱起来,她收拾起手袋,马上就要走。我看着她,连一句礼节性的挽留都没有,因为没有丝毫理由。有困难找明姐。临走时,明姐还是那句让人感动的话。

明姐走后,我手淫了。

明姐在音箱上放了一叠钱,我拿起来数了数,整整二十张。

老K他们知道了我的事,要去揍那个台湾佬。但我不想连累朋友,坚持不让他们去。就算我是偷油婆吧,人家打得也有道理。我没有把台湾佬的地址告诉他们。那怎么行?老K威严的翘起他的高尔基胡子。打我的兄弟就是打我,不能太便益了台湾人。老K就是这样的人,社会上把他们叫做老娃娃(即天真依旧的老江湖)。四十多岁的人了,有家有室的,大小也是汽车配件行的一个小老板,但就是喜欢和我们这些青勾子娃娃(小青年)泡在一起。老K,你是拗住青春不放呵。我们有时也这样幽默他一下。哪里,是青春撞了一下我的腰。他也一本正经的反幽默一下。老K本名敖世文,给儿子取了一个名字叫敖顿。他不仅崇拜高尔基,也崇拜巴顿(二战时期的美国将军)。儿子都上小学了,老K越来越觉得儿子的名字取得响亮,终于在不久前将自己的名片改印成敖顿,即挪用了儿子的名字。有电话打到家里找敖顿,父子俩争着接电话。儿子说,这是我的名字。老子说,这名字我取的,我想用就用。但我们却不管这些,依然叫他老K。

    我又去找了一份工作,是在西蜀民航票务有限公司。一天,公司派我去棕北那边送票,不意中又碰见了小雅,即那个台湾人的小情人。

    我们城市的人爱把棕北小区叫做富人区,其实那里住的也不都是富人,就算是富人,也是早几年的概念了,因为后来更富有的人要么住锦秀花园,要么住百花芳邻。小雅最先和邱先生住的就是锦秀花园。邱先生一回台湾,小雅就迫不急待的打传呼把我叫去。在邱先生的卧室里,我穿邱先生的睡衣,穿邱先生的拖鞋,抽邱先生的烟斗,站在邱先生的阳台上看风景,还用邱先生床头柜里的印度神油。小雅一点不雅,她总喜欢穿着邱先生的蓝色观奇洋服,光着下身让我干她。小雅爱吃零食,是个五香嘴。有时她嘴里正啃着一只卤凤爪,也会突发奇想的分开双腿,硬把我的手拉过去。小雅自己说,她以前当过空中小姐,在天上飞来飞去,好多天不落地,没办法,耐不住时只好在飞机上的洗手间里自己解决。有时我正在看一部电视连续剧,被她硬拉过去很不情愿。干我们这一行的虽说是训练有素,但也不是装着自来水龙头,什么时候拧开什么时候有,也还多少要讲一点情绪。不过,没情绪创造情绪也得上,她是我的老板嘛。

    你还好吧?还好,你老公一闹我只好跳槽了,现在给人家送机票。你呢,怎么在这里?我也跳槽了,现在跟杜先生,是个广娃(即广东人)。就住棕北?就住棕北。相对站了一会儿,再没有多余的话好说,我们就分手了。

    票务公司的工作压力不大,就是收入少一点。一个月下来除了付房租水电,就只剩烟钱了。我每天一早按时去公司打卡,然后骑着自行车到街上去送飞机票。在这个新环境里我没有朋友,而老K他们我近来也很少联系了。朋友嘛,就是这样,一见面常会见面,一不见面就常不见面了。我打过电话给明姐,告诉她我找到新的工作了。明姐说好好干,年轻人总会有前途的。但愿吧。明姐好象很忙,也没多聊,便放下了电话。我还欠着明姐的一份人情。

    整天骑自行车在街上跑也够累的,我常在街头的冷饮亭歇歇脚,买一瓶汽水喝。在街上跑的人真多。有的骑自行车,有的坐汽车,有的用两条腿。自行车和自行车撞在一起了,两个人站下来对骂半天,围了不少人。汽车和汽车也难免要撞在一起,车上的人走出车门,也不吵,看一看自己车上被撞坏的地方,又看一看对方车上被撞坏的地方,然后掏出香烟来抽,等待交警的解决。被堵塞的汽车长龙似的静卧在街面上,卖报的小贩趁机游进去兜售。晚报,商报,都市报。而有时,我还没有喝完一瓶汽水,就已有不下十个挂着鞋箱手拿鞋刷的男女上前来问,先生要不要擦皮鞋?我以前是常在街头或茶楼让人给我擦皮鞋的,但现在改了,这一元钱还是回家留给自己去挣吧。现在,我还有一大叠机票没有送到客户手里。我退掉汽水瓶,飞身跨上自行车。骑不多远,传呼又BiBi的叫起来。会是谁呢?我刹住车把,看一看是谁在给我打传呼。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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