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塘的石头会唱歌

山阿之风/文

    我是一个习惯于沉默的人，而在石塘，我却止不住要歌唱。我是受了石头的感染，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会唱歌。我们歌唱太阳，歌唱大海，歌唱石头旁茁壮的沧桑老树，歌唱风浪里生长的渔村年轮。

    你听，大海里的礁石，是最初的歌手。他们与海浪嬉戏，用黝黑的身体，唱出最原始的歌声，那歌声来自远古，穿越万年。那是来自低层的声音，浸透了血泪、汗水、悲悯和生离死别，因而显得那样深沉而有力。那是歌剧里的咏叹，大海的诞生、成长、辉煌和衰落总是让人心惊。那是《诗经》，国风里唱着动人的歌谣。三蒜、二蒜、一蒜，这些硕大无比的礁石，在台风的季节，唱出惊天动地的天地交响乐。如果你长久的注视一块礁石，你就会感觉礁石唱出的不是歌，而是一种更深的沉默，无论岁月流转，无关海枯石烂。那歌声感动了我，也感动了远方而来的石头——那条即将合龙的大坝，也加入了吟唱的行列。

    石塘的石头最先是生长在山崖之上的，天天与风应和，与浪共处。他们也许太累了，也许向往着自由的生活，毅然离开了母体，脱离了岩壁，开始了独立的征程。他们要单独行动，接受风浪的洗礼。渔家人的身体里蕴藏着石头的血性，他们自小就要练就单独出海的能力，他们把生命交给了大海，他们把尊严留在了身后的陆地，为的是支撑起一个家庭，尽一份男人的职责。是的，在石塘，每一块石头都值得尊敬。几千年的风霜雪雨，多少次的狂风巨浪，才换得这样一个自由自在身。

    石塘的石头多是以聚合的形态示人，你看那如古堡般珍贵的石头房子，那悠远绵长的石巷，那身姿优雅的石砌台阶，那些铺在小镇街上的石板……就连那些房顶上压瓦的小块石头，也显出别样的风味。她们或站成行排成列，或依山傍势，或散落中见谐和，她们都是一首首韵味十足、气象万千的的歌，如合唱，如小调，如夜歌。她们唱着动人的歌，与海风相应和，与浪涛比高低，在腥味的海风中，流淌着渔家生活的蜜汁，飘来阵阵浓郁的酒香。

    那些会唱歌的石头引来了众多的观者。有诗人，有歌者，有画家，有摄影师，更多的是内心装着艺术情结和向往内心宁静的普通的人们，他们要给自己庸常的生活添上一点点动人的歌声。

    他们把石头唱出的歌声画在画上，谱成曲子，吟成诗行，写成文章，或者装帧成一幅精美的图画在内心珍藏……这哪里够啊，有人干脆把石塘浓缩成一个个美丽的名字，唤作“东方的巴黎圣母院”，“中国的曙光城”，“心中的石头镇”。

    有歌声的地方，就会有热烈的生活，就会有激情的人生。这个暮春的四月，当我与一群艺术家住在夜的石塘，在东巴黎清冷的后半夜，我依然听见了石塘的石头在歌唱。那歌声唱出一个让人尊敬的人，一个不屈服于命运的人，一个甘愿献出歌喉却也不愿停止用画笔歌唱大海、歌唱家乡、歌唱人生的人。那歌声唱出了一群群赶潮的人儿，他们讨小海，开大船，在美丽的大海里精耕细作；他们抗大风，斗恶浪，跳起大奏鼓，用粗犷和乐观诠释平凡的人生。

                                                  山阿之风于2013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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