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是真人秀《千金求钻石》（The Bachelorette）的大结局。虽然低潮起伏，总算是结束了，我也可以大喘一口气，宣称自己也是过来人，有了吐槽的资格。

但其实我也不想吐槽。有什么好吐的呢？看这个秀的人都明白，和其它真人秀相似——当然包括男版《钻石求千金》（The Bachelor）——《千金求钻石》不过是真戏假作，把一帮来事儿的帅哥美女放在一堆，花前月下，酒林肉池，在几周浓缩拍拖的经历中寻找"真爱"。这两个秀每季大多都以求婚仪式结束，但在节目上"订婚"的情侣基本上在节目播完不到一个月以内就都各飞东西。

我以前一直奇怪这个秀怎么会有观众，后来发现看的人还不少。死党粉丝大多是在迪斯尼童话中长大的姑娘主妇，但也有不少看客是怀着对众生百态的猎奇心理来围观的，当然还有其他的就各自心怀鬼胎，自不必说。其实对很多观众，这个秀就是所谓的“罪恶的快感”（guilty pleasure）。虽然《钻石求千金》收视率极高，从2003年到现在一直演得红红火火，但在美国最大的在线影视资料库IMDB上的评分却3分都不到（总分10分）。原来这台戏臭名昭著，看的人有点文化的都不敢承认自己如此低俗的品味。我和朋友也常开玩笑，说像《千金求钻石》和《与卡戴珊同行》（Keep up with the Kardashians）这样的垃圾，就是全世界仇恨美国的原因，完全可以用来作为基地组织招募新兵的宣传片。虽然如此，我还是要光明正大的说，看完这季我一点也不后悔。

这季的《千金求钻石》号称是史上最有争议的一季。首先，以往的"千金"是从上一季的《钻石求千金》中被淘汰的单身女中选出，是在节目开始前就定下了的，所以每季只有一个"千金"，她要在25个追求她的单身男士中选择最后的伴侣。这季一开始却没有"千金"，只有两个候选人，节目第一集里，25个追求者要投票决定这一季"千金"的人选。消息一传出，网上女性主义的知识青年纷纷吐槽，谴责节目制作组的恐女行径——本来在《千金求钻石》中女性是占主导地位的，有绝对的选择权，但现在两个候选人却要互相排挤来博取那25个男士的认可，争夺"千金"的地位，女性地位倒退一年半！但是吐槽归吐槽，节目照常进行，最后29岁的Kaitlyn Bristowe有些出人意料的胜出成为这一季的"千金"。 

还没过几周，《千金求钻石》又爆出猛料，追求Kaitlyn的其中两个帅哥好像正在上演一场"断背山"。其实这些帅哥天天同吃同住，发展点亲密友情甚至是渐生情愫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因为这是《千金求钻石》，王子公主的真人秀，搞"断背"不成话题都是不可能的。两个帅哥最后还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分手戏，戏剧效果竟有喧宾夺主之势（当然其实这其中很多都是剪辑的效果）。节目结束以后，虽然两个人都一直坚持声称自己不是同志，但这段"断背山"仍然一直被传为佳话，也算是这一季《千金求钻石》的遗产之一。

当然，这季最大的争议是Kaitlyn和一个中途硬加进来的追求者Nick Vial在镜头外过的一夜。也许这让人难以置信，但是美国人对性的态度并不是中国人想象中的那么"开放"。那集节目一播出，推特上无数人就对Kaitlyn展开了口水战，对她进行谩骂攻击，恨不得把所有用来羞辱女性的词都用上。据后来披露，她甚至收到了死亡威胁。这个现象早被女性主义者取了个名字，叫做"slut shaming"，直译为"对娼妇的羞辱"，是男权社会性别的不公的表现。这次的《千金求钻石》正是这样，网上大多数的攻击都是针对Kaitlyn的，而且远比对Nick的攻击恶毒很多。所以在性的问题上，美国社会仍然有很大一个层面仍然对女性有着苛刻的要求，对男性的标准却更放松，而这些人可能很多都是《千金求钻石》的粉丝。

当然，这些"话题"基本上都是节目制作组为了收视率调制出来的（我就是因为看到关于这些争议的文章才被拉下水的）。《千金求钻石》虽然叫做"真人秀"，其实整个过程都是在制作组的精心编排和策划监控下进行的。从人选到拍摄到剪辑，一切都以制造让人瞠目结舌的戏剧效果为目的。比如，Kaitlyn在这季很早的时候就违反规则在私下告诉了她喜欢的Shawn Booth"我选的是你"，破坏了节目竞争和悬念的氛围，犯了大忌。为了挽救局势，制作组特意把Nick加进来，在Kaitlyn和Shawn之间作梗。Kaitlyn和Nick在节目以前就互相有好感，Nick上节目后果然没有让制作组失望，打破原有的已经趋于沉寂的平衡，产生不少尖锐的戏剧效果。当然Nick最后还是输给了Shawn，发现自己不过是制作组玩弄的一颗棋子。

其实真人秀制作过程本身也已经被拿来作为新剧的素材。最近Livetime播出了一部新剧，就是关于一群《千金求钻石》这样的真人秀的制作人的。这部剧叫《失真》（UnREAL），讲的是一个求偶真人秀的制作组如何操纵演员来得到制作组想要的反应，炮制一个介乎现实和虚构之间的"真人"闹剧。这其中挑拨离间、利诱欺骗是家常便饭，根本没有道德底线可谈。据说这部剧是根据制作人之一Sarah Gertrude Shapiro的亲身经历而写的——她曾经就是《千金求钻石》的制作人。

"真人秀"的“失真”并不能说是一个秘密，毕竟我们每天都看到爆料说某真人秀的某个场景是假的。但是就像看虚构的故事，真人秀的观众似乎也有"中断怀疑"（suspension of disbelief）的倾向。所谓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也就是这个道理。参加真人秀的人大多是为了出名，不惜把自己的私生活当作商品贩卖。而真人秀的忠实观众，心甘情愿的相信电视屏幕上这些难以置信的人和他们的行为举止、喜怒哀乐，因为不管是好是坏还是疯狂，他们的"生活"都是自己现实的一个替代品，一条不是出路的出路。

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Kaitlyn和Shawn正在各种社会媒体上晒他们的"私照"，而他们上万的粉丝正在愉快的消费着他们俩的"私生活"。"我爱你们俩！"他们在推特上尖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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