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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调查》:陕西旬邑县秦直道内幕调查

(2010-12-29 11:05:17)
标签:

秦直道

张永超

旬邑县

张在明

陕西省文物局

文物诈骗

杂谈

   是破坏全国重点文物?还是欺骗国务院?

    陕西省旬阳县秦直道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却因为当地政府招商引资,要开发一个煤矿,煤矿又要修路给彻底破坏了。煤矿修路需要占用秦直道,明知不可为,可是有关部门和官员偏要让有话语权的上级和所谓专家重新认定一下。这下倒好,重新认定的结果推翻了国务院批准的秦直道所在地地址路线。路,最终修成通车使用了。痛心的老百姓和当年参与国宝考古调查的专家在问:这到底是在破坏国家文物还是在欺骗国务院?

    世界上最早的高速路--秦直道

    秦直道是中国古代继万里长城之后的第二大国防工程,被誉为世界上最早的高速公路。陕北俗称“皇上路”、“圣人条”。是秦始皇于公元前212年至公元前210年命蒙恬监修的一条重要军事要道。南起京都咸阳军事要地云阳林光宫(今淳化县梁武帝村),北至九原郡(今内蒙古包头市西南孟家湾村),穿越14个县。全长700多公里。距今已有2200多年历史。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记者调查》:陕西旬邑县秦直道内幕调查
旬邑县政府当初所立的保护碑资料照片

    秦直道在旬邑县全长约90公里,是距西安、咸阳最近的,保存较完整的一段。2003年9月24日,陕西省人民政府批准并公布了陕西省文物保护单位(158处)保护范围及建设控制地带。旬邑段秦直道在列古遗址类第63个。批准的该段成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范围是:南起七里川南岸,北至景家台,长约80公里,路面两边外延50米。建设控制地带是:保护范围四面(或两侧)外延100米。2006年5月25日,国务院批准该段为古遗址类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编号为Ⅰ-32。

    考古调查成果促成国宝单位


    2005年10月,虽然已经成为省级文保单位,由于历史文献对秦直道的记载过于粗略,在一些地区其具体路线和走向尚不明确。旬邑段就是这种情况。为此,旬邑县人民政府邀请国家文物局立项的秦直道研究课题组的专家及考古人员,与旬邑县博物馆组成联合考察组,于当年10月31日至11月8日,采取现场勘查、考古钻探、试掘等形式,对旬邑境内的秦直道进行了考察。

    时任旬邑县博物馆馆长的张永超是这个国家课题组考察队队长。也是考察报告的执笔者。领队是陕西省文物研究院专家张在明。考察报告的最终审定人也是张在明。

    这次考察廓清了秦直道在旬邑境内的具体走向和线路。就是从淳化、耀县、旬邑三县交界的箭杆梁下盘头坡,过姜嫄河,上大草沟梁高地,绕梁直到石门关石门处下坡,至今旬耀路下3米处台地,转弯经石门村,上今石门山森林公园毓秀塔东边山路,沿子午岭主脉从前陡坡、卧牛石、老爷庙......全长约90公里。境内整个路段,山脊和高地部分堑山痕迹非常明显,路面宽阔平坦,一般宽20—30米。大部分被森林和植被覆盖,保存基本完好。结果也说明,1986年旬邑县人民政府所勘立的保护碑所指示秦直道路线是完全正确的。

    这次考察试掘所发现的3处防御工事、排水沟、大店驿站遗址和大量的瓦当、铺地砖、陶井圈、石柱础等,佐证了秦直道旬邑境内的所在路线。同时也消除了秦直道旬邑境内具体路线上的分歧。考察成果报告也正式发表在文物界较权威的《文博》杂志2006年第3期上。

    2006年,张永超通过旬邑县政府正式将这条线路的秦直道旬邑段逐级上报。当年5月被国务院批准成为第六批国宝。张永超说,当年申报国宝用的资料完全是他们这次考察的成果。也许是上级的信任,上报后上级根本就没来现场查看就顺利批准了。

    煤矿修路县领导明白装糊涂

    旬邑县煤炭资源丰富,煤质优良。2008年初,旬邑县大搞招商引资,一家很有实力的公司中国华能集团当年3月入驻该县。青岗坪煤矿建设项目也就成为旬邑县重点建设项目之一。是华能能源交通产业控股有限公司全资项目。该项目计划总投资16亿元,设计120万吨/年。建设之初,需要一条原煤运输道路。从设计及地理位置和现实情况来看,走石门至马栏这条线最好。但是,这里恰恰是国宝古秦直道遗址。怎么办?
 
《记者调查》:陕西旬邑县秦直道内幕调查
石门村后的山东边,新修的运煤专线从这里开始。而最初的秦直道保护碑就立在这个交叉处。

    旬邑县的官员都清楚秦直道是国宝。煤矿方面似乎对国家政策吃不准,或者讲把修路当成一个来旬邑投资的条件之一。当然,修路的钱企业可以出。为了给企业提供最大最优质的服务,更为了留住这块肥肉,旬邑县领导让主管文物的县文体旅游局负责人把修路遇到的文物保护问题解决一下。

    我们来温习一下《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该法第九条规定,“基本建设、旅游发展必须遵守文物保护工作的方针,其活动不得对文物造成损害。” 第十七条,“文物保护单位的保护范围内不得进行其他建设工程或者爆破、钻探、挖掘等作业。……在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保护范围内进行其他建设工程或者爆破、钻探、挖掘等作业的,必须经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批准,在批准前应当征得国务院文物行政部门同意。”

    也就是说,不能修!要在这里修这条运煤路,必须报省政府批准,国家文物局同意。

    但是,旬邑县和县文体局并没有放弃在这里修路的努力。文体局局长燕培植和主管文物的副局长赵存乾来到陕西省文物局做工作。用他们的话说是请示。按说这么简单的事,县领导也清楚,退一步来讲,要是县文物局局长给旬邑县领导明确一下,运煤路要修在秦直道上法有规定,不行,县领导听了放弃了也行。再退一步,陕西省文物局相关领导以法办事,不再折腾也行。但偏偏都没有这样做。

    赵存乾告诉记者,陕西省文物局和局文保处相关领导给陕西省文物研究院院长打电话,要求其指派几名专家,到旬邑县秦直道修路现场再次考察、勘探一下。随后,省文物研究院派来了张在明、张战民等几名考古专家,到旬邑来,在要修的这条路上沿线采用钻探等方法勘探了大概有一两个月时间。几乎每隔1米就打个钻孔。最终的结论是:这个地方没有秦直道。专家们都在勘探报告上签了字。

    我们注意到了这次的考古专家里有张在明。这个人正是当年国家课题组考察队领队和考察报告审定人。而他对这次勘探结果的签字,证明自己很不严肃地推翻了自己以前的考察成果。

    文保员眼皮底下修路

    有了这样的结论,旬邑县文物局和县领导好像拿到了尚方宝剑。从石门村到青岗坪煤矿长20.5公里的运煤专线路正式开始修建。2009年7月1日,由铜川市路桥工程公司承建的专线沥青路面工程顺利开工。路面宽8米,厚9公分,总投资1400万元。10月9日全部完工。时间不长就正式通车投入使用。

    今年69岁的黄振荣是旬邑县文体局发证任命的文物保护员。曾担任石门村支书。现任石门村村委会副主任。记者两次见到黄振荣老人。第一次是在修路中的2009年6月。当时他正顶着酷暑在路口看守。每天由施工方给他付50元报酬。而他所看护的路口就是当年县上给他发证要求他履行文保员职责保护的秦直道。现在正修的路从他家东侧50米处通过,向北蜿蜒而去。
 
《记者调查》:陕西旬邑县秦直道内幕调查
近70岁的文保员黄阵荣干了几十年文保员,至今没拿到一分钱工资或补贴。

    2010年11月4日,黄振荣告诉记者,修路征地时,县政府征用了他们石门村20亩地,每亩地给群众只赔偿了3500元。他当文保员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拿到过什么补贴或工资。最好的是受到过县政府一次奖励。文保员证也换过几次了。他指给记者看,县政府立的秦直道保护碑和原石(门)马(栏)路路牌原来就在路口,修路时给扔了。

    记者沿着老人指引的方向,刚好是他家房顶的山头—石门山森林公园毓秀塔下的半山腰上,拨开一人多高的荒草,一块陈旧的石碑显露出来。仔细一看,上面有刻有“秦直道“3个大字,下面落款是旬邑县人民政府。

    问到修路时明知道在自己看管的秦直道上,给县政府和文物局汇报过没?老人无奈地说,“就是县上让修的路还汇报啥。政府让干啥咱就干啥。”

    博物馆长无奈 专家吃惊

    曾任旬邑县博物馆馆长的张永超今年59岁。从事文博工作数十年,特别是对秦直道研究有着很深的造诣和成果。现在退居二线。记者几经周折,在他家见到并采访了他。

    张永超告诉记者,旬邑段秦直道考古研究成果是他和许多专家学者和工作人员共同努力的结果。在他手上申报并获批的国宝。当年调研的很详细,也去了淳化、甘肃、内蒙古境内的秦直道进行考察研究。踏遍了旬邑境内秦直道的每一寸土地。2008年修路时,县里请了省里的几个专家来勘探,县上相关领导也叫他去参与。他们采用钻探的方法,最后认定这里不是秦直道。“我当年研究考察确定的地方和路线,现在又要让我去推翻,这不是自己在扇自己的嘴巴吗?”

    张永超有个很重要的观点,那就是采取钻探的方法确认秦直道不科学。根据历史记载和现实情况,旬邑段秦直道地质条件很特殊,古时修建时采用的是堑山湮谷式修造,依山脊走向而建。而采用钻探方法,钻到哪里都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特征,这样就做不出科学的判断。

    “县上搞经济走了一条捷径。最后的结果我没有签字,也没让我说话。我在县上领工资,也不能说话。”张永超叹了一口气这样说。

    11月17日,当年的秦直道考古队长、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张在明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今年四月份他曾去过一次旬邑县,看到这条路后大吃一惊,这条路修的有问题,这就是破坏国家保护文物!张在明否认在二次勘探结论上签字否定的事,也不承认去过二次勘探。张在明告诉记者,他后来听旬邑县有关人员说,上边有个来头挺大的人来,非要修,县上顶不住。路修的非常快。他还向记者透露说,2008年时,作为秦直道考古队副队长的张战民去过旬邑,好像当时说为林场做什么开发工作,没说是为修路,搞了钻探。没发现黄土层,就说不是秦直道。他和张永超一样认为用钻探的方法不科学。这样钻下来说不是秦直道,结果下的为时过早。

    旬邑县文体局官员说

    据旬邑县文体局局长燕培植介绍,他们对文物保护工作很重视,全县有340人的业余文保员队伍,还定期对其进行培训。县内文物保护基本完整,没有什么损毁。煤矿修路牵扯到秦直道,他们到省文物局进行了汇报,省局后来派专家来勘探。证实了这地段不是秦直道才修路。

    主管文物的旬邑县文体局副局长赵存乾,11月4日详细向记者做了解释。

    赵存乾:修这条路牵扯到10公里路段和秦直道有关、有争议。当年张在明有一条秦直道考古确定的遗址线路在前。张永超也有一条秦直道线路。报国宝是用的张永超这条线路,国家批下来的也是张永超这条线路。但至今还是有争议。要把这件事彻底澄清、确认,需要国家拨经费,重新组织力量勘探。我们按照县委县政府分给的任务,也是为了保证旬邑经济的发展,找省文物局,该做的工作都做了。

    赵存乾:省文物局文保处赵、周两个领导给我说,旬邑秦直道现在发生了争议,首先不影响国宝单位,要求我们要保证国宝的安全措施。不能因为有争议就不保护了。

    记者:那他们这样说不是空话吗?连线路都不知道、不确定,保护哪个?

    赵存乾:保护还是要保护,至于说秦直道到底在哪,他们给派专家,把这10公里再勘探一下。如果有(秦直道),煤矿路就修不成。如果没有,也给我们出个文字性的东西。周当我面立即给省考古研究院张在明打电话,要求他立马抽时间见我们,亲自负责带队,按个小课题做。张在明说自己正在甘泉考古。后来张在明就派了几个专家来县上。勘探几乎是一米一个钻孔。这个时候我们也有顾虑,结果要是的话可咋办?这里不能修,青岗坪煤矿路走其他地方,就要绕几个山头,可能就是几十公里。那是拿资金在绕呀。

    记者:有没有这种情况,为了县上经济的发展,县领导给专家做工作,让把那里考察成不是秦直道?

    赵存乾:没有。当时是县上胡县长接待的。到专家考察完了要走时才接待了一下。

    记者:现在出现了三种情况,一是张在明线路,按照你们的说法比较早,资料较全面。但国家没有批。二是张永超线路,最终成为国家批准的国宝。三是最后省文物局指示省考古研究院为修路再次做的勘探结论。这三次都有张永超和张在明。如果按照张永超的线路,现在肯定是破坏了。如果不承认张永超线路,那上报的批准的国宝成了空的,不存在。是否旬邑县又欺骗了国务院?

    赵存乾:一个秦直道发生三种说法不足为奇。

    记者:如果最终的结论是张永超线路就是秦直道,可现在路也修了,国宝也破坏了,形成了事实,这么办?

    赵存乾:要是那样,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有专家的结论,该处理专家就处理专家。该怎么追究就这么追究。如果是张永超线路,那到时也是先处理专家后,才能处理我们。我们是叫你专家来给我们勘探的,不是叫你们来歪曲事实的。

    记者:为什么对旬邑的秦直道,报了国宝,你们不认,张永超考察的结论,你们不认,现在又做第三次,为啥要多此一举?是不是你们对自己当初给国务院报的东西心里没底,或者说就不实,有欺骗行为?

    赵存乾:这个很正常。当时由于上报的急,对这条线路没有勘探清。那再勘探呀!至于欺骗不欺骗,摘不摘旬邑秦直道国宝牌子,那是国家文物局和省文物局的事。

    陕西省文物局开始调查

    11月9日,记者联系上陕西省文物局文物保护处贾副处长。据贾副处长说,旬邑秦直道是有争议。按照国家规定,要在文保单位搞建设工程,要求必须避让不可移动文物。必须按照程序报批。先进行现场的调查,然后进行文物勘探,确定工程处有无文物。还有做文物环境影响评价报告。如工程确需穿越文物,必须有保护措施。所有的文物保护措施工作做完后,工程才能施工。勘探工作由专业的单位做。

    贾副处长感谢记者对陕西省文物工作的关心。他表示查看一下这个工程的相关资料,看报批手续有无,勘探报告咋说。

    11月18日,贾副处长告诉记者,已经安排省考古研究院对此事专项进行一个详细调查,报给省文物局。针对专业调查结果,省局再做进一步的处理。(《记者调查》记者杜晓旺实习 李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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