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民间故事系列----（二十四）求卦找驴（三） 

   上回说到，宋老儿自毛驴幼小来家喂养深知脾气秉性，这突然不见心里空空落落哀哀伤伤！哭一阵，想一阵！说一阵，道一阵！躺在炕上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上不进水米，下不出干稀！老婆儿一旁死劝活说也解不开拧掘老筋！看看一天下来老头儿偌大年纪，神情恍惚卧炕不起，老婆儿担心出事！

   乡里之人自家丢物也不懂报官举案捉拿盗贼，再加缺文断字，见识短浅，前思后想没得办法！老婆儿看老头儿悲悲切切不成体统，自己难办！忽然想到一事，如此这般也许可见前程！逐走上前来炕沿坐定，手拍老汉老腿说道：“我说，老老！你不必心急火燎难坏身骨，驴儿丢了算甚大事？天地之大，自有它待著的地方，说不定想家自己回来也未可知，只是不知它藏在哪里。我听人说城里街边一位算卦先生，名唤小神仙，道行出奇，神通广大，经他掐算一说便准，花钱不多我何不去求先生卜吉卦凶，算算这球囊驴儿何时回家，也许灵验。”

   老头儿经老婆儿一说，哼哼坐起，既疼又气说道：“哼哼，小球囊忘恩负义！我每天好吃好喝待若上宾，怎么要走也不言语。”老婆儿无奈道：“唉！这索命的毛货你在哪里？惹得我家老老着急上火，叫我老婆儿如何是好！”老头儿又哭道：“呜呜！呜呜！我的心疼肉哇！哼！毛驴逃去还能把笼套一并拿走？简直就是贼人盗取，真真可恨至极，嬷嬷快去街边神仙之处问来可否回家！心中有底！心疼我也！呜呜呜！”老婆儿道：“老老止哭，明早便去！”

   二天大早，老汉喝了点子稀粥，重新躺倒炕中哼哼，老婆儿为他盖严棉被，自己扎好蓝布头巾，换上粗麻莲鞋，打点停当别过老汉，急急忙忙城中走去，一路上：

                                                  并蒂双莲分前后，蟠枝摇曳老桃扭

                                                  前面闪开过往客，身后轰赶老黄狗

                                                  路上滚尘头滴汗，心中好似火浇油

                                                  欲求神仙吉凶事，老妪赛过哪吒走

   进了城门，三拐两绕来到街心，看看满街行人稀少不知怎走，蒙头转向胡奔乱撞，直累得不亦乐乎！前面一位卖糖挑担那里吆喝，老婆儿等他喊完走上前去含笑拜道：“呵呵！老身这厢有礼！敢问这位小哥，城里一位算卦神仙哪里？”卖糖抬头用手一指：“街心药铺门前不是！”老婆儿谢过卖糖，径直朝街里药铺走来！远处看见高台卦摊孤零而立，前面方桌布围，后面一位先生坐在那里左观右看，但见：

                 獐头鼠目老虾腰，风摇卦旗仙风飘

                 说全道尽疑难事，云山还有弥雾罩

                 信者有来否者去，对与错来自己瞧

                 三卦六爻弯弯绕，说完放下钱一吊

   今早这位算卦小神仙正与药铺掌柜打下誓赌，看掌柜回店，剩下一人心内盘算：“呵！今日设了打赌！他店内有无生意我怎知道，但愿过会子就有病家前来抓药，可也救我一命！”

   正在着急，忽见街口颤颤巍巍走来一位银丝白发古稀老婆儿，紧急火燎奔到桌前，木凳坐定喘息说道：“先生，为我打卦！”

   说来道去问过情由，老婆儿详详细细只说分明，小神仙这才明白原来主家失盗丢驴算卦求寻！心里嘀咕：“你家丢驴我怎知道，呵呵！贼人是谁我怎明白，呵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且先把乡间老婆儿诓进药铺买药，与掌柜打赌胜赢，保住我在此地风流生意才是正理，管你什么驴儿丢也不丢！”故对老婆儿言道：“听你言道，敢是你家老汉近日丢驴着急肝火过旺？”老婆儿答道：“是！老汉从早至晚絮絮叨叨啰哩啰唆，都也不对，甚也不是！丢驴以后，上不吃喝，下不拉撒，整日哼哼，这可怎好？”

   小神仙道：“不妨事！你家丢驴，乃是老汉肝火旺盛冲了出去！”

   老婆儿吃惊道：“肝火旺盛可到冲驴？为何不把我冲去，单单冲驴？”

   小神仙道：“夫妻乃天地作合阴阳相配，一男一女正是乾坤，肝火旺气不冲夫妻，只冲家中活物！驴儿不是活物？”

   老婆儿又问：“把驴冲走，它在哪里？可否回家？”

   小神仙道：“驴儿回家只在其次，且先压住老汉肝火为先，肝火不去，驴儿不回！驴儿不回，老汉却是旦夕！”

   老婆儿见说，哭腔急问：“肝火怎压？先生快说！”

   看官且住，这小神仙一不明医，二不懂药，只翻得几本破书为止，哪里知道医要热寒升降！怎么明白药有君臣配伍！只是平时道听途说略知一二，事到此时只是漫天胡说：“干柴烈火用水泼，雷雨闪电家里躲！老汉肝火当然要泻！”

   老婆儿瞪了混眼看定神仙：“如此说来，只要老汉泻火，驴儿马上回家？先生快展仙法！”

   小神仙见问，闭住鼠眼，心里捉摸往下怎办，如何泻火。突然想到自己小时也曾不阿大粪憋得跳脚，邻家傻叔抓一把巴豆硬塞在嘴内，半时才从眼子里挤出几段干屎！逐斜眼看定老婆儿道：“我的仙法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等我写来！”

   不紧不慢，桌屉拿出黄裱纸半张，一支秃笔舔好油松磨，端端坐正，笔走龙蛇写完折齐递给老婆儿：“此乃泻火仙方，只一样必须记住：老汉肝火纯属阳气过旺，需用大泻之药以毒攻毒才可见效！你看我身后药铺，此药铺虽说不大，丸散各味具已归仙，只此一家，别无他处！你只需到此求药方是正理！你再看，头上日头当乃万世纯阳，此时离正午纯阳还差一个多时辰，千万切记不等正午照方抓药，错过正午阳气强攻一切完蛋！”

   乡村老婆儿不认斗字，当然不知纸上写甚玄机，双手接过仙方诚惶诚恐，口念太上老君，抬头看看太阳口中念道：“老君仙福！时辰有余，我快去购买仙药，赶回家去老汉有救，驴儿回家！问先生，仙资几多？”小神仙眯起双眼，手伸一指！老婆儿明白，腰间解下铜钱一吊恭敬放在桌角，谢过先生，站起身来径直走上石阶：

                              双手推开户枢门，扑面百味与杂陈

                              丸散膏丹具具有，贵是人参陋茵陈

                              除却百病神力大，胜似兜率赛老君

                              时珍坐像堂中立，本草后继有传人

   小神仙看老婆儿走进药铺心下安定，便收起铜钱，鼻中哼哼两声隐隐暗笑！双手插在一起无事一般坐等结果。

   老婆儿进店，伙计赶忙过来接住。拿过药方一看，不是甚值钱之物，便按方取货，戥子称好铜钵叮当捣碎，黄纸包好交与老婆儿，等到帐房付钱，老婆儿心下惊道：“原来仙宝如此低贱便宜，不够我买半斤咸盐！”

   老婆儿出店抬头又看日头还在歪处，心下安稳！再次谢过神仙指引，便趟开足下两尘烟，犹如游方小脚仙！手拎攸关珍宝风风火火赶回家去看顾老汉，暂且按下不提！

   药铺伙计打发老婆儿走后，来到后面掌柜歇房，禀说刚才来一老婆儿买药，掌柜正在吞吐旱烟，一听有了买卖生意，扔下烟杆子问道：“进了多少？”伙计答道：“不多，只有徐徐几文！”掌柜听罢，眉头一皱重新拿起旱烟吐雾。

   许久不见动静，门外小神仙反倒坐不踏实，不知掌柜打甚主意，逐扔下摊子反身走来店内，进门就喊：“掌柜哪里？掌柜哪里？”掌柜听叫，后屋背手度出，看见是他，阴沉水脸答道：“客来柜台买药，喊我甚事？”

   神仙呵呵道：“咦呵！不知掌柜在后房吃了什么忘性果子，怎么刚才说话，霎时便不认账？”

   掌柜道：“我倒不吃忘性果子，我看你是吃了急出果子，主顾刚走你便前来！”

   神仙道：“说急出便急出！你说‘一言为定！有人买药，你在此地；无人买药，你就挪窝，看时为定！’现在日头未正，正在上午，买药刚走，我已说准！现在你想怎说？我看尊掌柜这是就要反悔打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难道掌柜不算君子？”

   掌柜变了温脸怯怯说道：“是有人前来上午买药，区区几文不算！”

   小神仙急切道：“说话无信不是真君！财源不在多少，只要有钱便是财，区区几文难道不是钱？刚才老婆儿买药你为何收钱？区区几文不算钱，你白送与她可不仁义，为何收钱？你言！你道！你说！呵呵！”掌柜被小神仙抢白揶揄满脸一红一白结结巴巴！

   小神仙看他退却，也变了笑脸缓缓说道：“世上三百六十行，各做各人的生意。就事说来，你我互不干扰，你卖你的灵丹药，我算我的卦与爻！我在此地要借你仙气托底；你怎知我就不可帮你生意？以后大家和气倒是自然！”

   掌柜翻眼玩笑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刁钻货色！就冲你这张利口，以后说的多了患了话痨口疮，我好为你送药治病！”

   小神仙也不服输：“我这‘话痨’都是为了尊掌柜‘锛凿坎坷’求神过多所患，等你再遇难处，在下一定尽力为你招福呈祥！”二人哈哈大笑！

   小神仙设赌胜赢！从此，便在药铺门前石阶占据吉地，长久摆摊设卦。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以后日子小神仙与药铺潮起潮落从此不提！

   只说那位乡村老婆儿手提药包赶回家门。不知宋老儿服药怎地，也不明毛驴能否找回！

                                                  欲晓后来，静等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