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奥斯卡获奖提名中,一部名为《6号屋的女人:音乐拯救生命》的纪录片成功入围最佳纪录短片奖,也让更多人认识片中主角、现知最年长的二战大屠杀幸存者艾丽斯·赫茨-佐默。
赫茨-佐默二战期间被纳粹关入集中营,却没有被恐惧和磨难吓倒,而是微笑着为狱友弹奏钢琴,传播希望。奥斯卡颁奖典礼即将举行之际,赫茨-佐默于2月23日在英国首都伦敦去世,享年110岁。
用制片人的话说,这部纪录片不仅仅是讲述赫茨-佐默的个人经历,更是探讨如何面对人生。
颠沛流离苦:朋友上门“打劫”
赫茨-佐默于1903年11月26日出生在布拉格,儿时生活优越。5岁时,她就从姐姐那里学习弹钢琴。
1931年,赫茨-佐默结识了音乐家利奥波德-佐默,两人两周后闪电结婚,6年后与丈夫生下了儿子斯特凡。1939年,纳粹德国入侵捷克斯洛伐克。
“对犹太人来说,那是段非常、非常艰难的日子,”赫茨-佐默回忆时说,“我没太在意,因为我很高兴成为一名母亲,我为自己是一名母亲而充满热情,对其他的不太在意。”
事实上,当时情形下,犹太人只被允许在下午的一个半小时时间内出门买东西。绝大多数犹太家庭被迫离开自己的住所,与其他犹太家庭挤在一个寓所内。
“我们很可怜,知道他们(纳粹)会把我们赶走。”赫茨-佐默说,“我们那时已经知道这就是我们的终点。”
1942年,73岁的母亲被首先送入泰雷津集中营,后被转入波兰的特雷布林卡死亡集中营。这段诀别让赫茨-佐默跌入人生低谷。
“我陪她走到(分别的)最后一刻,这是我人生的最低点,她被送走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什么时候去世,什么都不知道。”赫茨-佐默说,“回家路上,我听到内心的一个声音说,‘现在,没人能帮你,无论是你的丈夫、孩子,还是医生……弹奏肖邦练习曲吧,它们会挽救你’。”
那时起,赫茨-佐默开始将音乐作为心灵的庇护所,每天8小时苦练难度极高的肖邦24首前奏曲。
1943年,赫茨-佐默一家也被送入泰雷津集中营,丈夫后来被转送德国达豪集中营,最后因感染伤寒去世。
赫茨-佐默清楚地记得,被送入泰雷津集中营前一晚的混乱场景。或许得知他们要进集中营里,赫茨-佐默的一些朋友突然来到他们家中,当着他们面满屋搜寻可以拿走的东西,就仿佛赫茨-佐默夫妇已经离开了。
落难集中营:音乐传播希望
泰雷津集中营是纳粹德国着力打造的“样板集中营”,目的是通过定期提供开音乐会等向世界展示纳粹德国对犹太人的“人道主义”。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所集中营二战期间关押14万犹太人,其中33430人未能活着离开,大约8.8万人被转送到其他死亡集中营,多数难逃死亡的命运。苏联红军1945年5月解放这一集中营时,只有包括赫茨-佐默在内的不到2万人活了下来。
不过,“样板集中营”的推行,确实给了赫茨-佐默展示自己另一种力量的机会——用音乐挽救更多同胞的灵魂。
传记作家梅利萨·穆勒在2006年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当赫茨-佐默在集中营的音乐会上弹奏起肖邦名曲,听众立刻为之着迷。“艾丽斯的手指在琴键上激烈滑动,指尖旋律在高潮与低谷间转折。最后四章旋律响起,就像那么多绝望的尖叫。”
赫茨-佐默表演完第二天,集中营会给她表演“奖励”——午餐中额外提供一小碗汤。这虽被视作集中营的“特权”,但一直让赫茨-佐默感到不舒服。
来自纽约的钢琴演奏家、《一个世纪的智慧:世界最年长大屠杀幸存者艾丽斯·赫茨-佐默人生启示》的作者卡罗琳·施特辛格说,她询问过不少听过音乐会的泰雷津集中营幸存者,那些人都说,“在(音乐会)那一个小时,他们都被带回了家乡,萌生了希望”。
“不少人都有自己的信念,但没有坚持下来,她(赫茨-佐默)做到了。”施特辛格说,“她真正懂得,音乐是食粮,她知道通过音乐的语言来交流。”
回忆两年多集中营经历,赫茨-佐默只记得,自己“始终保持微笑”,因为有音乐给磨难中的她以及其他受害者带来欢乐。
“这些音乐会,还有坐在那里的人,年老的、孱弱的、孤独的人,他们来听音乐,就是寻找‘食粮’。音乐就是我们的食粮,有音乐,我们就能活下去,”赫茨-佐默回忆时说,“只要我们还可以弹钢琴,事情就不是那么可怕。”
缘定奥斯卡:一场难以实现的约会
被解救出来后,赫茨-佐默1949年移居耶路撒冷,和妹妹米兹一起生活,并在耶路撒冷音乐学校任教。1986年,她移居伦敦。
大屠杀幸存者阿尼塔·拉斯克-沃费什是赫茨-佐默在泰雷津集中营的好友,到后者逝世前还保持定期联系。回忆往事,赫茨-佐默所谈到的大多是音乐,很少提及大屠杀的恐惧,也很少表露出痛苦。
尽管患有关节炎,赫茨-佐默在伦敦北部的寓所内每天弹奏钢琴两至三小时,还时常和拉斯克-沃费什合作弹奏钢琴,直至不久前视力开始不佳。
拉斯克-沃费什回忆,赫茨-佐默是个真正的乐观主义者,晚年生活平静,不喜欢过多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她不把自己当做特殊人士,讨厌媒体炒作”。
因儿子1998年去世,赫茨-佐默一度崩溃,不再弹奏钢琴。
“她的邻居以为,这也将是她(演奏)的终点,”《一个世纪的智慧》作者施特辛格说,“不过,他们有一天突然又听到她弹起了钢琴,棒极了:艾丽斯回来了!……她几乎是不朽的,逝世的消息让人惊讶。”
她的这段历程,被拍摄成全长38分钟的纪录短片《6号屋的女人:音乐拯救生命》。影片官网上,赫茨-佐默曾留下这么一段话,用以诠释她对“音乐拯救生命”的解读:“我是犹太人,但我的宗教是贝多芬。一旦信仰了贝多芬,我不再是我,躯体已无法抵御这种改变。”
“我已到暮年,但这真的无所谓,因为我拥有如此美丽的生活……生活是美丽的,爱是美丽的,自然和音乐是美丽的。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个礼物,一种馈赠,我们应当珍惜,并传递给我们所爱的人。”
这部纪录片已经获得第86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提名,颁奖典礼定于3月2日举行。只是,这场世纪约会的主角已经在平静中安然辞世。
制片人尼克·里德说,当赫茨-佐默看到纪录片中的一些早期画面时,她“只是微笑”。
“即使晚年体力慢慢消退,她的精神依然矍铄,她的生命动力如此强,我们都无法想象她会逝去,”里德说,“对她来说,获得奥斯卡提名很好,但这部纪录片展示更多的应该是我们所有人如何走自己的人生。”
美国《洛杉矶时报》影评人贝齐·夏基评价:“她的伟大不仅仅因为坐在6号监狱长凳上的她弹出了美妙音乐,更因为她并不带着愠怒回首往事。”
(徐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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