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诺斯悖论

诺斯（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历史学家）在对比了不同国家的发展历程以后，发现投资并不是最根本的发展原因，以市场建设为核心，形成硬件和软件市场制度基础，让市场能够有效率地运行，这个国家才能从贫困走向富裕。他研究最多的，也是最典型的例子是讲美国的铁路，他认为铁路建设对美国来说最重要的是降低了交易成本的作用，而不是铁路建设的投资拉动。他进一步的认为诚信是一个国家市场建设的重要基础，当一个国家具有了诚信，这个国家市场运行的条件就具备了，然而，中国人看到这样的结论，就有点不信，因为它明显会与中国的快速发展不同，我称其为“诺斯悖论”。

一定会有许多人不同意，我所说的这“悖论”，因为他们可能不承认中国有诚信问题。中国到底有没有诚信的问题？或者说这个悖论是不是成立？有大量事实表明，中国在快速发展阶段，出现了大量的不诚信现象，基于此就可以称其为“诺斯悖论”。

中国的食品业曾经有长达差不多15年左右的诚信低谷期，牛奶、猪肉、油条等都出现了问题，在一般日用品领域，制假贩假也是非常严重，各种各样的冒牌电器曾经在中国横行过。金融领域的各种制假贩假、投机取巧的现象就更加严重了，直到现在，金融仍然还是诈骗犯罪最严重的领域。

不仅实际的市场欺诈行为明显超常，国家也没有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征信系统，由于缺乏总体上的征信系统，因而，经常让人怀疑中国人的诚信，至少在很多人看来，中国存在着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诚信危机。

如果说，中国经济发展并不是依靠诺斯所说的诚信体系，那么诺斯的结果就存在问题，而超常告诉我们，诺斯不会错，我们每个人都希望一个国家就应该像诺斯说的那样，这可为每个节约许多成本。

一个实施市场经济制度的国家，征信是一个国家的基础设施，但是中国没有做，至少是没有整体上做。我们先放下诚信与经济发展的关系的问题，利用中国的数据重新认识一下诺斯悖论，它相当于是提出了一个新的经济学的问题，就是征信系统到底是应该怎么进行建立？中国给出了另外的一个答案，应该是全世界都没有的答案。我们都坚信，市场经济是诚信经济，应该先建设征信系统，再推动市场建设。一度我也很着急，特别是中国曾经处于诚信底价的时候，觉得中国的诚信可能是未来市场建设，进而一定会转化为经济发展的重大障碍，但是似乎中国市场经济的进程并没有停止脚步，好像是否定了诚信对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其实，有可能是另外一种诚信建设的方法在起作用。

我们先来看市场本身，人们的每一次出售是在出售诚信，这是市场的本质。如果出售者不诚信，被识别以后，受到不诚信而蒙受损失的人们会采取惩罚手段，最简单、主动的手段是脚投票，“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但有两个因素会修正这种行为，一是文化因素，二是供求因素。这是在中国发生的故事，一个基于传统文化的中国，也是一个对市场本身几乎完全陌生，却对计划比较熟悉的中国，“每个人理应诚信”是这两种影响综合作用在人与人之间的基本判断，“轻信”的基本行为特征。中国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管闲事”的文化都在惩罚不诚信中发挥过作用，到现在也仍然发挥作用。中国一度物资短缺，人们只买而不顾及品质，宁可有伤害，也要购买，其原因是物资紧缺，无可选择。无可选择，会让人们躲不起，只能接受不诚信。这样的市场虽然不是真正意义的市场，却在中国特定的环境下运行了下去。

从中国的样本看，人们出售诚信需要一定的条件，而不是绝对的，而不诚信本身也是从轻微到严重，当不那么严重的时候，人们会选择“将就”，而举报成本过高和举报个人受益过少，也会鼓励不诚信行为逐渐严重，最后人们不容忍的最低限度遇到了不断增长的敢于不诚信行为，形成了均衡。

敢于是一种理性行为，如果有一种机制让惩罚变大，这种“敢于”的增长会受到抑制，诚信记录、公开曝光等都是这样的办法，它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不诚信之人，由此让更多的人脚投标，这里隐藏着两个障碍，一是公正性，谁和以什么程序保证公正？二是谁来举报，其动力是什么？如何鉴别？中国的3.15执行多年，现在变成了天天3.15，但其作用比较有限，执法尺度不稳定。许多人认为将惩罚变大，让不诚信者不敢冒“万一被抓”的危险，这是学习西方的经验。但是中国却没有做多少这些工作。

在经济求远大于供的紧缺状态，人们生产的低质商品或者是不够诚信的企业，他们的产品无论如何也会卖得出去，而此时的不诚信程度也不会太高，人们能够接受，但经济却发展了。这样的一种约束不严格，造成了一些虚假价值的产品，就有一点像挂羊头却卖了狗肉的卖买一样，以羊肉的价格卖掉了狗肉，所以价值虚增了，但因为物资紧缺和文化的作用，人们吃掉的狗肉还以为是羊肉。质量不高的经济却得到了发展。随着经济发展，物资逐渐丰富，诚信逐渐变成了商业出售的基本内容，取代了产品的其他出售（这是一个市场发展趋势），企业之间的竞争开始向诚信转移，诚信在竞争中逐渐建立了起来。

在诚信竞争中，提供诚信信息的企业也被激发出来，市场信息丰富程度及其本身的诚信程度都在的最高，平台型企业和征信企业都逐渐被培养出来，一些可以增加诚信的技术被运用起来，网络就是这样的技术。虽然中国应用网络不是因为缺乏诚信而引致的科技进步，但为中国需要诚信提供了有效的治理手段，但是它客观上却为诚信的人做了科技的价值增值。

中国的诚信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或者说具备了诺斯所说的市场经济基本条件，它不是先有诚信建设，而是先有发展，再有诚信建设。中国作为一个诚信建设的一个样板，非常有趣，因为它主要是不政府建设的，这很值得大家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