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落梦（女，23岁） 采写：萍荷相依  扬杨洒傻 《扬州晚报》首发】

    又是睡到自然醒。这对许多忙碌的人而言很奢侈的一件事，我却天天都在享受，直至变成煎熬。光亮的屋子里，我用鲜红色的指甲油涂满手指和脚趾。那扎眼的红仿佛千万根利剑直戳我心，眼泪随即奔涌而出……

    1、“对不起，是我的错。”他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个头不高，面容和善。

    与他认识是在我之前打工的酒店，我还不满18岁。当他和别人为要不要再加一点酒推托不定时，我下意识地启动瓶盖。那个不愿喝的人立即触电般从座位上跳起来，冲我吼道：“谁叫你开的？谁叫你开的？开了，你就得喝掉！”

    谁也不曾料道，那个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斯文人会如此强烈反映，面面相觑，尴尬地都不作声。“斯文人”也意识到什么，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突然他转向我。似乎只有我，是为他挽回颜面的工具。“你开的，就把它喝掉！”

    “喝吧，喝吧”“你们饭店里的小丫头都有两下子呢”那些原本呆若木鸡的人也跟着轻松下来，七嘴八舌地附和。我一下子怔住了，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我看着那个瞪着血红眼睛的“斯文人”，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劲，拿了一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一仰脖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我听到座上有人在惊呼。

    随即，胃就是翻江倒海地难受。我向卫生间奔去，狂吐不止。等我再回到那个包厢时，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那个劝酒的男人，也正是他误导我开了酒。

    “对不起，是我的错。”他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个头不高，面容和善。与刚才那座穿西装打领带的人不同，他上身穿着一件T恤，下身穿了一条运动裤，随意而自然。

  2、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是脏兮兮的，又惊得一身冷汗。

    在酒店里打工，我忍受的最多的是别人的白眼和训斥，我感到一种无可奈何地卑微。我是从西南一个边远省来扬州的，家里有两个弟弟上学，很是贫困。听说远房堂姐在扬州混得不错，就投奔她来了。

    到了扬州才知道，堂姐虽嫁了扬州男人，但过得并不如意。所以，我很快找了一份工作，从堂姐家搬出。整整大半年，我白天连着晚上如履薄冰般穿梭于豪华气派大小房间，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蜷缩在简陋的集体宿舍里。

    他，一个应该是城里人常说的成功人士，满眼关切，最起码是平等地在和我说话。“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禁闹”他继续说。“没，没事，我都吐了。”我故作镇定，手上开始收拾残席。

    “我来和你们老板说，让他放你假回去休息。”他说着开始拨号码。我惊慌失措，不禁用手去捂他的手机。之前，老板说过很多次，让我学着点喝酒，以备客人闹酒，我都没照着去做。他一说，岂不露馅了？

    他放下手机，笑着说，你吓了我一跳，还沾了不少油呢。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是脏兮兮的，又惊得一身冷汗。他看出了我的不安，哈哈笑起来。“没事的，别紧张。”

    3、日子久了，我觉得整人都被架空了，我生活在人群中间，却仿佛在一座孤岛上。

    后来，他仍常来酒店，指名要我服务的包厢，而那个“斯文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对此，老板终于收起了他那副难看表情。久而久之，我和他熟络起来。在包厢服务时，他总叫我“丫头”。

    有人对这个“称呼”表示异议，他就说，怎么不能叫？我姑娘比她小不了几岁。有人起哄说，干脆认你当干老子得了。我笑笑，以后再看到他就叫叔叔，其实我爸还比他小一岁。

    具体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叔侄关系彻底被打破。现在想来，一切都很自然。他说他心情不好，让我下班陪他去酒吧喝酒。后来，他酒喝多了，我也被劝着喝了一杯酒。然后去了一家宾馆。他上前抱着我时，我也主动靠向他。

    一个月后，他让我辞掉工作，在远离城区的北郊给我租了一套房。他答应我除了出差每天都过来陪我，给我买好吃的，好看的衣服，还有许多我喜欢的港台明星演的碟片。但我要答应他，不准交朋友，不准学上网，不准随意离开，不准长时间打电话回家，不准向他打听他家的任何情况……

    几乎每天，他都有“不准”的新规定。我一开始是顺从的，觉得这些我根本不需要去关注。日子久了，我觉得整人都被架空了，我生活在人群中间，却仿佛在一座孤岛上。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等待那个唯一能说话的男人。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很欣喜地把这件事告诉他，他没有我想像的兴奋，哄我说：“你岁数这么小，去生孩子多累呀，再等等吧。”我和他在一起五年，先后有过三个孩子，都这样从身体里硬生生地拿去了。

   4、那种闪着光泽的血红让我看到一种极致的美，也看到一种极致的悲，在这种交错中，我让心极致的疼……

    最后一个孩子，我争取过，又哭又闹。我太寂寞了，需要有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先是像往常一样哄我，后一反常态，冷冰冰地说：“无论如何，不管你怎么闹，这孩子就是不能留，你留下你会后悔的！”

    他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儿今年考大学了，所以他每天早早地就回去了。他说：“孩子这时候心理压力很大，我必须要陪在她身边，为她释放压力。”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种刀刻般难受，这个考大学的是她女儿，我肚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就不是他的骨肉？

    或许是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反思现在这种混混噩噩的生活。他见我一脸沉默，半开玩笑地说：“你小脑袋瓜别有什么想法哦，我是爱你的。”

    我不能断定这是不是一种爱，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在他心目中，我的位置、我的这个窝，远不及他的他的妻女，远不及他的那个家。

    但我又能怎么样呢？整整五年了，我几乎切断与外界的交往，生活必须的所有都是他安排的，连我的内衣都是他买好的。我离开他，又能去哪？又能干什么？

    每天，我靠看电视、看碟打发日子，在别人惊天动魄的生活里，肆意地挥霍着青春。

    我喜欢涂指甲，尤其喜欢涂鲜红色的，那种闪着光泽的血红让我看到一种极致的美，也看到一种极致的悲，在这种交错中，我让心极致的疼…

    部分刊发《扬州晚报》的情感故事（标题有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