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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长线之我家的院子(四)

(2017-12-04 08:40:40)
分类: 此情不待·父亲

邯长线之我家的院子(四)


  
乔姨搬走后,我家的院子更大了,母亲拴了一根晾衣绳,每天上面都会晾晒着衣服和被单,院子里永远放着一个铁皮打制的大洗衣盆,一个小方桌,几个小板凳。

家里养的鸡从早到晚在院子里游荡着,那只漂亮的大公鸡每天带着它的妻妾们在土里刨食,如果有生人进来,那只大公鸡就会从喉咙管里发出密集的“咯咯”声,头昂得老高,翅膀乍乍着,母鸡则一边咕咕地叫,一边向它的这个方向围拢,它那与生俱来的责任和担当,另人莞尔。

我们给每只鸡都取了名字,大公鸡叫二哥,母鸡则根据各自的毛色和性格依次取了老黑、芦花、肉肉、笨笨等,这些鸡大多在我们怀里长大,我们常常每人怀里抱一只,像抱个孩子似的,肚皮朝上。我们想要捉哪只时,那只鸡并不跑,而是将身体伏下来,翅膀根耸耸着,并发出低低的叫声,这些鸡也熟悉了这样抱它的方式,并不挣扎扑腾,我们带着这群鸡去邻近的野地里捉虫吃,我们坐那里玩耍,它们也不远跑,我们起身回家时,它们就跟在后面排成队跟着走。

房屋的两侧父母种上了地雷花、大丽花和凤仙花。地雷花颜色纷繁,形似小喇叭,花期长,朝开暮合,因为它的种子成熟后黑黑的,像地雷,所以叫地雷花,我常会摘下几朵,慢慢将那个绿中泛黑的“地雷”带着细长的蕊从花末端拽出来,看它在空中摇晃,像美人头上的步摇。大丽花艳丽无比,层层叠叠的花瓣像用丝绸掐出的褶皱,花朵大若手掌,不香,根似红薯,所以俗名又叫地瓜花,开的时候不似牡丹芍药般袅娜,用父亲的话说,它的样子过于刚强了,虽然顶着脂粉,却生不出想要保护的它的心,有时候摘一朵下来,一瓣一瓣的扔向天空后,地面就是落红片片。至于凤仙,家里有女孩的大多都种着几棵,到了开得热闹时,母亲会兜着围裙摘些下来,然后放在捣罐里,加些明矾,一手拿杵,一手扶罐,眼见着鲜红的浆汁慢慢洇在罐底。

等母亲捣毕,我和妹妹并排坐着伸出十个手指,她用刀片轻轻刮去指甲的浮层,露出渐糙泛白的的指甲,然后挑起一小撮覆盖在指甲上,再用豆角叶裹紧指头,用线缠缚好,我们平端着手,熬过一宿后,欣欣然地等待第二天揭开的瞬间。

院子里有一口菜窖,用来储藏冬菜。白菜萝卜和土豆,窖藏的苹果什么时候吃都和刚从树上摘下来一般,甜爽清脆。

有一次家里来了贵客,父亲让母亲杀鸡款待,母鸡正下蛋,自然舍不得杀,于是要杀另一只公鸡,我们便将它藏到菜窖里,母亲找不到它,没办法只得去市场割了猪肉。

他们散去,我们下菜窖将它抱上来,父母在一旁哭笑不得,从那以后,我们家的鸡除了病死或者被黄鼠狼叼走,大多能够寿终正寝。

母亲还在院子里种了丝瓜,丝瓜蔓顺着父亲搭的路线一直从正房爬到厨房,它们会开黄黄的花,会接长长的丝瓜,丝瓜藤上的叶子时常在风里左摇右摆,密匝的瓜秧像父母在空中举了把绿伞,即遮荫又透着白云朵朵。花开得热闹时,蜜蜂嗡嗡嗡在花蕊间忙碌,一会儿它的脚上沾满了黄乎乎的花粉。

父母会告诉我哪些花能结丝瓜,哪些花不能结,我做过试验,将他们说不能结的花轻轻系上一根细线,等到别的花的中央渐渐长出尖尖的瓜芽时,那朵花开始蔫萎。

于是有一阵子母亲总是会做丝瓜,丝瓜汤、清炒丝瓜、辣椒炒丝瓜、丝瓜丝瓜,无论米面都有丝瓜,吃得我腻腻的,一抬头看到院子上空还挂着那么多丝瓜,就有点发愁。母亲每年都会留几个粗壮的,一来留籽,二来等丝瓜熟透干黄后,掏出丝瓜瓤刷锅刷碗,除了自己用的,还能送人许多。

院子外,单位的食堂旁边有块空地,父亲将它开出来,那小块地被他垄得细细的、齐齐的,分别种了西红柿茄子青椒等。父亲下班后,常是先到那块菜地旁转悠一下,看小苗长势如何,然后会挑一担水浇地。扁担横在他肩上,吱呀吱呀响,两头一颤一颤上下有节奏地摆动着。

到了开始结果的时候,我们就比父母去菜地去得勤了。我们挨个看哪个可以吃了,并且随着多次采摘的经验,以后的判断从未失误过,只要是绿里泛白,再微微透点粉红的西红柿,就悉数被收入囊中,皮虽然发涩,咬开后,里面就是红的,饱满的西红柿籽粒被一层浆裹着,那个酸啊,那个香啊。

母亲说,从结上果开始,从未在地里摘到过一个红红的西红柿。

隔壁的房子一直空着,我的家在苍烟照落间,草绿了黄,花开了谢,大老胡的妻子和女儿依旧每天哼唱着豫剧,我们蹲在丝瓜架下看蚂蚁,一阵风起,花叶簌簌,一阵风凉,花叶凋零,慢慢的,那三个孩童渐成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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