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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地震的日子——震后数小时

(2008-05-26 09:55:02)
标签:

绵阳

地震

日记

杂谈

分类: 岁月流沙

遭遇地震的日子——震后数小时

08512   星期一

也许正因为无知所以无畏吧,在地震发生的当时我确实不像知道是地震的那些人那么慌张,只知道要迅速下楼,下楼了就安全了。下楼知道是地震后,才生出无比后怕的感觉,颤栗不止。就在这样的惊魂未定中,大多数家长已经把孩子接走了,看着还剩下的十余个孩子和他们仍然有些紧张的脸,便把他们召集起来在草坪上坐成一圈,开始了聊天。

“地震后你们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是《地震中的父与子》!”“是,我也是!”好几个孩子附和着。“想起了那里面的什么?”

“想到地震原来真的这么可怕!”“想到在这样危难的时候,父子俩的相互信任与牵挂。”我知道他们说这些话,其实也就是在信任自己的父母,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接自己,也牵挂着自己父母的安危。看着这些懂事的孩子,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自从地震后,我的眼睛和我的心几乎就一直潮湿着。

“今天你们大家都应该被表扬,真是表现太好了!居然全都那么听指挥,那么守秩序!叫进就进,叫退就退,没有一个人乱挤!这真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这些话我在这之后的许多天还对许多人重复过,这真是让我印象深刻、无比感动的。

“孙老师,这很简单。以前郭老师给我们讲过电影院起火的故事,就是讲了在起火的时候烧死的没几个,却踩死了一大片!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守秩序的!”赵江月深有感触地说。“是啊,这时候不讲秩序,大家都得完蛋!”苟思玉赶紧补充“何况我们还知道那三个小石子出瓶口的实验呢!”

听见孩子们的话,我真是很欣慰。平常跟他们讲许多道理,也讲许多的故事,感觉他们好象都没怎么听进去,结果却在这样危难的紧急关头记上来了。真好!

后来还有孩子告诉我说有两三个孩子是从二楼上跳下来的。我听了心里一紧,但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批评他们不该跳?可他们是选择了适合自己而且毫发无伤的方式在逃生啊,如果不准他们跳,万一就在那样的时候楼垮了,岂不平白丧失了自己生存的机会?可是赞成吗?那样会不会是怂恿更多的人选择这样危险的操作方式?不是说在地震中,有很多人不是被震死,而是自己摔死了的吗?

在跟孩子们聊天的时候,儿子来了。看着这么幼小的他,我一阵心酸:这么小,为什么就要经历这么大的灾难?不过真的很好,我们都很安全!我抱了抱他,又让他跟着奶奶走了。对不起,儿子!还有这么多的哥哥姐姐需要我呢!他们的爸爸妈妈没来的时候,我就是他们眼前唯一的亲人啊!

忍住眼泪,又笑着对那些眼巴巴等着父母的孩子说:“没关系,孩子们,你们的父母一定没事的!一定会来接你们的!”

 

现在我们安全了。我以为,在先前的“余震”之后,就会回到从前了,所有的问题也会和以前的许多次“恐慌”一样,烟消云散了。没想到,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却是更加艰苦卓绝的“持久战”。

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不时见到有人拎着大包小包来到这里。心里有些困惑,还有些嘲弄:不至于吧?席子、被褥、食物、水,甚至还有帐篷啥的都拿来了,这是要安营扎寨了么?不就是一次余震吗?不是已经震过了吗?我们不是已经安全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啊?

在煎熬中,又度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心里总是期待着:天黑了,孩子们都被父母接回家了。我也可以回家了。一切又会和原来一样了!可事与愿违,操场里的人越来越多。等我们把身边的学生送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看着当时的状况,这才觉出事态的严重,才似乎明白:我们也不得不露宿了!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后知后觉的同时,慌忙拨打亲人的电话,可无论如何也拨不通。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是否安全。但又只能接受无法通讯的现实。

既然不能回家要露宿了,必须要有吃的才行啊。这才慌忙到街上去寻找。可哪里还有什么食物可买?要不就是关门闭户的商铺,要不就是勉强开门却也只能看见空空如也的货架。看样子,真该被嘲弄的是我自己啊!懊恼无济于事,我还是只能努力啊!好不容易在老板娘为自己留存的口粮中分了几袋方便面。可也不敢拆开来吃。不知道这样不敢回家的日子会持续多久。等到饿得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吃吧!从小就一日三餐一餐不能少的我,第一次主动放弃了吃晚饭。

 

晚上,老公匆匆忙忙从住在二楼的家中拖了两床席子来铺在了学校露天的舞台上。以前无限憧憬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行者生涯,今天却要用无比悲壮的心态来面对了。想想不禁又落泪了。

地震后一直想上厕所,可是厕所安全吗?如果刚一上就开始地震怎么办?是继续蹲着还是往外跑?这个问题直到今天还困绕着我,相信也困绕着许多正经历着地震的人。不然怎么说咱们绵阳现在是“一座入厕和洗澡都飞快的城市”呢?

实在憋得不行了,只得去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我似乎怀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向那个操场边独立修建的厕所冲去。似乎都没敢等到解决完,又匆忙跑了出来,还不断庆幸自己上厕所的时候没有地震!想来真是可笑:怎么现在连上厕所都成了冒险的事!

冒了一次险之后,似乎胆子大了些。看着年幼的儿子单薄的身子,看着花白头发的公婆,我毅然决定再冒一次险:冲进家里,拿些可以御寒的被褥、衣服!

上楼之前,我无数次回忆该拿的衣服在哪里,想拿的被褥放在哪里。也无数次计划要先拿什么后拿什么,才可以最快完成,要怎样抱才可以一次拿好那么多东西。

终于,我捏着钥匙上楼了。一打开门,我就直冲向我计划好的那些地方,拿好一切计划好要拿的东西,再转身出门往楼下跑。下楼之后才发现:心仍在怦怦直跳,腿也发软,踩着地像睬着海绵!其实自从地震后,这样的感觉就经常发生,似乎因为地震,心比以前爱跳了许多,腿也更容易发软。只要哪里有一点异常的动静,总是非常神经质地以为:地震了!

 

终于躺在舞台上了。儿子一直很安静。不禁有些欣慰:还是小孩子好啊,什么都不懂,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谁知仔细一看,他却一直静着眼睛静静待着,并没有睡。哎,小小的年纪,他也在忧愁吗?好不容易,他终于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却又突然大哭起来,闭着眼睛直叫:地震了!地震了!天,我的儿子!我懂事的儿子!原来你一直告诉妈妈你不怕只是为了安慰我吗?这可恶的地震居然已经让小小年纪的你也如此恐惧了吗?抱着噩梦中的儿子,心酸的感觉和着他的泪水一起滴落。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2008512日,农历四月初八,释迦牟尼成佛的日子。老天保佑,佛祖庇佑!在这巨大的灾难之后,我和我所爱的人们都还活着!

这一天,是我的阴历生日。我重获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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