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夜洗如冰
(2018-11-17 21:3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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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
分类： 行云流水 |
白衣书生
待得我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没有去想关于初夜的所有赞美，而只是留了楼上小厅沙发边的一盏淡黄的细杆落地灯，任它在夜空笼罩下的房中亮着，我一会儿还回来。
重贴了深灰色毛毡的楼梯有些陡，小走个几步下去便是防盗门。我在门边留了灯，然后就掏出金黄色的钥匙打开门出去。门外的过道也昏昏然的，近前的声控灯似乎从来都不灵敏，并不像我以前那里把舌头弹得一声响就会骤然亮起，于是我只好伸出手去拍了一下对面墙上的开关，它这才亮。
开关旁就是电梯，它并没有知事地正好停在我这一层，走去右边五六米外的另一台，还是如此。我便折回来，摁了向下的箭头灯，它便徐徐地升起。虽然我并不曾亲见，但那个楼层显示的数字不断地变化，我也就知道了它的动向。
两梯六户，平日里也并不匆忙，其实是真闲。一个月前我搬家过来，还在路上时，我便安慰搬家公司的工人们说，你们放心，过去了电梯保管不挤。我搬离的那里，三十二三层的楼，双梯八户，上上下下来来往往那可是忙坏了，以至于他们上下地搬东西那都时常地等，甚至还说出“早知道就七点来开搬了”的话，令我惊讶得不行。我说，七点，那时天才亮啊！他们说，那时人少，不用等。故而一到这里，电梯们可真争气，工人们仅仅用了一个多点小时就全部搞定，于是就胜利收兵，开起两辆货车扬长而去。
今天这时候电梯依是不忙的，我便乘上它从18层徐徐下去，一推开双扇的单元玻璃门，外面便是全然的夜。这夜并不充满光明，稀稀拉拉的露灯相互之间离得远，故而每一盏都让人感到光明，都充分地展现出了它的存在，几乎没有交叠的浪费。
小区的花园里路径的地面，亮晶晶的。这下了两天一夜的小雨还没完全地决绝，尚还气若游丝地飘零着细屑的雨霏，偶尔落到脸上，便感觉到它的存在。夜是茫茫的，要不是那些彼此孤单的发着微光的草丛或是路边的小露灯的映照，恐怕我都考虑下回要带手电筒出来了。虽然只是走出小区，去买点儿东西。
我在这小区迷过两回路，其中一回还走反了方向。那些弯弯绕绕两米来宽的路径，在楼幢间、树灌间，像火锅店里桌子上盘中的鸭肠一般错结，然而又相互通达，于是我就晕了。也或者是这个小区有以前那处的两三个大，不熟悉路才是我的致命伤。
好在今夜，我在细蚊一般偶尔扑面的雨霏中，踩着地面碎碎的晶莹，沿着前些天才记住的一条最为便捷的路径，朝南面的1号门走去。1号门是小区的正大门，一跨过黑灯瞎火的马路，就是南湖公园的入口，也是它的正大门。只是除了路口的标牌，既没有门，也没有坊，更没有守门的人。一条两车道的马路，斜坡地上去，百来米再左拐然后右拐，上个垭口几乎就可见全貌了。只可惜一个星期前的一天下午，我带母亲和大姐说去看看时，母亲出了1号门就不肯走了，领大姐到那百米道中段我便任她顺了路朝前自去探寻，再回过头来哄着母亲拉了她也一同前去。百米道刚一拐弯，母亲好歹不走了，说累，我俩就坐在路阶上休憩，不到十分钟便见到大姐回转来了。三个人一汇合，我和大姐好说歹说又拉着母亲走到约莫五十来米远的垭口那里。
母亲说，这里地都荒了，都不种粮食，可惜！我便差点笑喷了。这才想起她的前半辈子是在乡下度过的，故而对这城里人人以为难得的自然风景并不感兴趣，甚至倾刻便要想逃离。好吧，回去！母亲说，她喜欢人多的地方，我说那就只有城里，就只有下楼往北走一点的3号门人行出口那里，让人忍不住地笑。
可没过两天，大姐要回老家去照料一下家里，母亲却变得离不得人。我毕竟要上班，难免隔三茬五有时候不在家，那便只好依了她，随大姐去。我只担心这刚立的冬天冷，尤其是乡下可能就更冷了，别一不小心给冷病了又急慌慌地给弄回来住院，毕竟老人穿衣要含糊得多，且不由人说。我知道她是由于前阵子检查出疑似肿瘤的缘故导致心虚，甚至害怕所致，可我也一点办法没有，实在要去就去吧，十天半个月呆呆，若喜欢多呆些天也没关系，如若病了就必须得立即送回来治。我只是没料到，她跟大姐两个人老吵嘴，只因这一离不得人，便也要跟着去，让我着实气馁。想我为了买下这套我家住房史上最为堂皇的房子那可是费尽了心血，如今只剩最后一步了，贷款程序也快要办结了。可她，终不懂得享受，令我很是泄气。有时也跟她急，可又有什么用呢，便也只好耐下性子跟她好好说。我总不可能天天来买卖房子，况且随便买到哪里买成哪样她都未必满意，人老了就跟小孩子似的，今天一个样明天又是一个样，这会儿一个样过上一会儿又是一个样，是依不过来的。毕竟我忙归忙了，总还需要一份安稳的生活。况且谁都不是有钱人，口袋里有花不完的钱。于是她要去就去吧，只望好好的，毕竟风烛残年了什么事都得悠着点。
她们这一走，家里就空了。我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独居的日子，懒得吃东西，也懒得去弄东西吃。早上下班前去食堂吃了一碗米粉，中午就了一点炒花生小零食喝上一杯白酒，然后下午倒床去睡，好歹开起空调也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算是对昨晚的失眠作了弥补，精神这才要好些。半下午起床，又去洗上一个热水澡，显然就舒服多了。到了晚饭，原本打算一包泡面了事，可还是禁不住要下楼出去买点卤肉，毕竟我有难以克制的小酒瘾，况且若是半夜失眠也可饮点催眠，才有好睡。谁叫我是肉食动物呢？这生活再平淡，若是离了酒肉恐怕也是难熬的，了无生趣。
出了1号门，趁附近路口红灯的间隙，跨过马路。那个卖卤菜的三轮车摊依是摆在路边，我走过去，随意地挑上一小包，微信一刷便拎了鼓鼓囊囊的小塑料袋一路晃悠着回去。
这似乎就是再平淡不过的生活了，可那茫然夜色下的路面上碎碎的晶莹，却落进了我的记忆。这雨洗过的夜的天空，潮湿而冷。我在那若有若无的细屑的雨霏中，依了原路返回。到底是不需要照手电筒的，下回也不用带。两平米宽的电梯里虽然不大，却依是门可罗雀般地清闲。虽然旧是旧点，却也不晃悠，也不吱吱地响，便教人安然。据说前阵子有人被困在左边的那部里了，也只是听说，我可不希望那样的“好运气”。
家里楼下的客厅与饭厅之间隔了一座玻璃鱼缸，据说要装上千斤的水。前两天我终于像忽然想起了似的，去城中心的顺河街那里的鱼族馆买了几对小鱼，又买了水草、饲料和药剂，并且请了工人来清洗和重新布景，安了水暖器和温度计，下周再去添几对热带鱼那就漂亮了。原来缸里养的两条金鱼不能要了，鱼养大了是要吃水草的，于是便讲了微信叫大外甥过来用塑料口袋装了水拎走，还有换掉的塑料水草和树脂拱桥等。我知道他喜欢玩这些小玩艺，那就交给他让他弄去玩吧！无论养在他家还是大姐家，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家里都成。
家里只剩得我一个人，我知道这未来是绕不过去的，无论等不等它都会来到。我给过去里的一个人已经写了第三封信，我在网上查了，前两封她都已经收到，但没回信。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她的生活已经是什么样子了，但有人有地方写信寄去倒也是好，无论回不回都没关系。只不过，我不知道这封寄了后还会不会再写。或许我只能选择从过去里拔出身来，而直面新的生活，或者任由它扑面而来。
夜洗如冰，碎碎晶莹。这恍如我过去那漫长的人生，一望无垠清清凉凉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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